骨科。
病房里一共三张床,旁边的两张都空缺着。
卢阅平被弄到靠阳台的那张病床上。
梁栋拉把椅子坐在卢阅平跟前,悻悻地说:“大舅子,你想吃点啥喝点啥尽管跟我说。”
卢阅平蔑视地眼神划过梁栋的脸,答非所问道:“你自认为和佳影配吗?”
梁栋心猛然一抖,一声没吭声。
卢阅平等了几秒,听不到答案便失去耐心。
“问你话呢。”
梁栋垂下头:“不配。佳影这么年轻漂亮,而我都人到中年了。我没钱,平时还爱贪点小便宜。她跟我站一块,谁都觉得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卢阅平忽然能理解梁栋的心境。
梁栋所有经历过的自卑和彷徨,正是他卢阅平现在经历的。
可梁栋要比他幸运得多,因为他和佳影至少是两情相悦,而他却只能贱兮兮地纠缠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
卢阅平目光灼灼地盯着梁栋,盯得人起一身竖立的汗毛。
梁栋问:“大舅子,你在想什么?”
卢阅平说:“你觉得我和你们所的小徐,有可能吗?”
梁栋立刻双目滚圆:“你说徐白?”
卢阅平撇眼:“除了她还有谁?”
梁栋惊呼:“她结婚了呀。”
卢阅平勾唇:“知道。”
“那你还……”
卢阅平笑笑:“佳影那会儿不也和沈海东结婚了,她最后怎么和你又在一块了?”
这话堵得梁栋没法接,脑中措辞半天后只能说句:“可沈海东是人渣,陆鲲又不是。”
卢阅平落寞地说:“你说的对。所以想有和陆鲲有竞争的资格,我至少得变成个好人,对不对?”
梁栋抓耳挠腮:“大舅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明不明白没关系。”
梁栋心里发毛:“大舅子啊,他们夫妻俩好好的,你就别添乱了,做第三者就算赢了也不光彩啊。”
卢阅平打心底很排斥第三者这个词汇,认真地说:“徐白小时候就追在我屁股后头,说长大非要嫁给我。”
梁栋一时哭笑不得:“小时候过家家的话也能算数?”
卢阅平不愿再理他,将目光放到窗外。
这一次的劫后余生对卢阅平来说意义非常,活到三十岁,他想要什么?想爱什么人?想过怎么样的人生?这些问题在他濒临死亡紧握住徐白那只手的时候,突然就有了很具体的答案。
所以,他必须要换一条路去走,变成更好的卢阅平。
漫长的一个下午,一群人都在医院度过。
徐白吃了点东西后又一次疲倦地睡去。
卢阅平的病床空闲后,没多久又住进新的病人。
陆鲲扯过左右两边的蓝色布帘子,将其展开。
小小的病床一时间就像一个小小的空间。
这空间里,只有他和徐白两个人。
掀开了白色棉被,陆鲲小心翼翼的把双脚放进被子里,靠坐在床位静静守着她。
她睡着。
他看着。
直到自己也眼皮倦累,慢慢合上。
傍晚时,徐白小睡后醒来,猛坐而起。
大颗的汗水布满她的脸。
陆鲲靠在她病床的床尾闭目养神,这动静很快就让他惊醒。
两人对视。
徐白苍白的脸色很快引起了陆鲲的注意。
“哪里不舒服?”他脊背一倾,握住她露在被外的两只手,放在手掌里轻轻碾了碾。
“没有,做了个噩梦。”徐白的呼吸仍然急促。
“什么梦?”
徐白的双手从陆鲲手掌心抽离,反客为主般包住他的手背,语速急切地说:“我梦见我爸活过来了,和你站在一起,他一次次想杀你。你一直逃,逃了很远,可是枪声响了,你跑不动了,倒下来。从几百米高的山上被他扔了下来,你摔得粉身碎骨。”
陆鲲的瞳仁缩了缩,他心跳开始加快,不是因为这个梦,更因为对徐白隐瞒的一部分事情是他难以克服的心魔。
“所以我死了?”
徐白点头,又摇头:“这是梦的开始,中段的时候,你好像又活了过来。”
陆鲲哭笑不得地问:“那在你的梦里,我的结局是什么?”
徐白敲击了几下脑袋:“很多片段全是乱的,像剪影一样。后来画面一下跳转。我梦见你掐住我的脖子,说你不爱我,还要掐死我。你让我透不过气,然后我就……”
“就醒了。”陆鲲打断她。
徐白点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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