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杨氏闻得太夫人说她‘换成潜哥儿与他媳妇这样,你难道也不管?’,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几乎已是在明着说她待容湛只是面子情儿,果然不是亲生的始终不是亲生的,否则儿子儿媳才成亲一个月便闹成这样,做母亲的又岂能有不着急,有不想方设法从中说和的?
当即将大杨氏说得遽然变色,攥紧了拳头,在心里将容湛君璃并太夫人都恨了个半死,然面上还不敢表露出来,还得忙忙起身为自己辩解,奈何好说歹说,太夫人却只是容色稍霁,再不复往日待她的和颜悦色。
无奈之下,大杨氏只得又看向容湛与君璃一脸自责与歉然的道:“虽说这阵子我的确忙了些,但没有对你们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却是事实,明明一个府里住着,却今儿个才自你们祖母口中得知你们闹了矛盾之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当着你们祖母的面儿,与你们赔不是了,希望你们不要见我这个母亲的气,我是真个希望你们能好,比阖府上下任何人都希望,还望你们明白。”
她会不知道她和容湛这一个月以来就只成亲当夜是歇在一起的?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君璃一脸的似笑非笑,有意顺着方才大杨氏的话一字一句慢慢儿的说道:“母亲放心,我们都明白,正如您说的,这阵子祖母病着,二弟妹又在做双月子不说,您还要主持府里的中馈,要是换了旁人,早不知累成什么样了,也亏得是母亲,竟料理得事事周全,一时顾不上我们迎晖院内的些微小事,也是情理之中之事,我们又岂会怪您?”
一副善解人意好儿媳的模样儿,然听在大杨氏耳朵里,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她的话里饱含讽刺之意。
倒是容湛那个二愣子半点异样也没察觉出来,听罢君璃的话,忙忙点头道:“是啊母亲,您成日里那么忙,一时间顾不上我院子的一些小事也是情有可原,我们又岂会怪您?况近来儿子与大奶奶已比先时融洽多了,才大奶奶当着祖母的面儿,也已答应让我今晚便搬回正房了,您就只管放心罢。”
见容湛看自己的眼神仍与先时一般饱含孺幕之情,大杨氏心下稍松,忙笑道:“你们小两口能这样想,我也可以松一口气了,我才还在担心,怕你们自此便与我这个母亲生分了呢……”
话没说完,已被容湛急声打断:“母亲这是什么话,做儿女的又岂能因做父母的一时待自己疏忽了,便与父母生分的,那样岂非太过不孝?”
床上的太夫人见状,方又将脸色放缓了几分,笑道:“罢了,不过一场小误会罢了,如今既已解开,便就此将此事揭过去罢。我也乏了,你们都且先回去罢,明儿再过来不迟。”
大杨氏闻言,忙赔笑道:“才媳妇来时,听下人说母亲还未用晚饭呢,不如还是让媳妇留下,服侍您用完晚饭再回去?”
容湛与君璃忙也道:“我们早晨才说了,以后日日都要过来陪祖母用饭的,祖母这般着急的打发我们,莫不是怕我们吃穷了您老人家不成?”
说得太夫人笑了起来,道:“我倒不是怕你们吃穷了我,你们能吃多少?若只是吃饭,便是吃上几辈子,也不见得能吃穷我,我怕的,是耽误了我抱曾孙!”
太夫人,您老人家说的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好伐?君璃一阵无语,又不好反驳太夫人,只得再次“娇羞”的低下了头去。
容湛却一点也不害臊,点头道:“既然祖母都亲自发话了,孙儿与媳妇也就不留下来叨扰祖母了,还是趁早回去,与祖母生个小曾孙是正经!”
说完竟牵了君璃的手,有意用压低了偏又刚好够满屋子人听见的声音笑道:“既然祖母都亲自发话了,我们可不能辜负了祖母的期望才是,这便回去可好啊,大奶奶?”牵手还不算,竟还暧昧的挠起君璃的手心来,就是吃准了大庭广众之下,她不会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果然君璃虽气得半死,第一反应便是要挣脱容湛的手,却到底没有挣脱,而是继续“娇羞”着咬牙小声嗔道:“当着祖母和母亲的面儿,大爷混说什么呢,竟也不知道尊重尊重?”你妹的渣男,竟敢吃老娘豆腐,看等会儿回去后老娘怎么收拾你!
此情此景,看在太夫人眼里,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大了,呵呵笑道:“年轻小夫妻家家的,就是要这样和和美美的才好呢。”又叮嘱了二人几句‘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之类的话儿,方打发二人去了。
余下大杨氏见他二人走了,还想留下来服侍太夫人的,太夫人却是真个乏了,无力的摆手道:“我想先睡一会儿再吃东西,有下人们服侍即可,你且回去罢,省得明儿一忙起来精神不济,又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大杨氏听这话分明还在为容湛和君璃的事而对她不满,不敢再多说,忙唯唯诺诺的应了:“那母亲便早些歇下了,媳妇明儿再过来服侍您!”又再四叮嘱过满屋子的丫头婆子好生服侍太夫人后,方离了照妆堂。
甫一出了照妆堂的院门,大杨氏的脸便立刻阴得能滴出水来,宽大衣袖下的指甲更是深深嵌进了肉里,还是强自忍着,方没露出异样,径自回了自己的上房。
却见宁平侯还没回来,问过平妈妈后,方知道宁平侯早已使人传话进来,说今夜歇在外书房了,——宁平侯明面上虽只有一个妾室,且这个妾室还是失宠多年的,宁平侯早在十年前便不进她的屋子了,但近几年来,他却在他的外书房养了四个伺候笔墨的丫鬟,个个儿貌美如花,至于具体用途,阖府上下只要不是傻子,都心知肚明。
这让大杨氏本就糟糕透顶的心情越发的糟糕起来,“砰”的一声将素绢小心翼翼递上的茶盏打到地下去后,方冷声道:“除了平妈妈,全部人都给我退下,没叫谁也不许进来!”
众丫头婆子见状,知道大杨氏这会子心情不好,惟恐一个不慎触了她的霉头沦为现成的出气筒,忙屈膝无声的行了个礼,鱼贯着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平妈妈待人都退下后,方动手又沏了一杯茶,上前奉与大杨氏,轻声说道:“夫人便是再生气,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须知健康为一,其余为零,没有了健康的身体,便是富有四海,也只是枉然,夫人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话音刚落,大杨氏已咬牙切齿,又急又快的恨声说道:“我都快被人踩到脚底下了,还要身体来做什么?那个小贱人,我当初就该拼着有一个被休回娘家的妹妹,也不让她进门的!还有那个老不死的,这次一只脚都已踏进鬼门关了,怎么不索性直接死透,还活过来做什么!这一老一少两个贱人,难道竟是老天专门生来克我的不成,那个小的倒也罢了,本来就与我水和不容,可那个老的,我当年可是为了她才滑胎,以致如今膝下都只得潜儿菡儿两个的,她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曾,竟为着那个小贱人,对我摆起脸色来,老天怎么也不开开眼,将老不死的直接收了去!”
平妈妈一听,便知道必定是太夫人又为着君璃而摆脸色与大杨氏瞧了,不由也跟着义愤填膺起来,但大杨氏既已气成这样,她便不能再表现出自己的气愤了,不然只会火上浇油,让大杨氏更生气,因忙又轻声劝道:“太夫人已是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此番又病了那么久,只怕内里早虚了,便是再能活,又还能活多久?夫人且不必与她一般见识,须知您便是什么都不做,只要活得比她久,便已是对她的胜利了!”
说着见大杨氏面色稍缓,忙继续道:“至于那个小贱人,您就更不必与她一般见识了,她还能活多久?充其量一个月,一个月以后,她便已是一个死人了,咱们何必与一个死人一般见识?且容她再蹦跶几日罢,反正她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
平妈妈这一番话,都说到了大杨氏的心坎儿上,总算让她没有方才那般生气了,但毕竟还有几分不忿,因恨恨说道:“话虽如此,可我实在咽不下那口气!你是不知道太夫人方才说话时那个口气,就好像浪荡子与小贱人不住在一间屋里是我的错似的,他们两个要喊打喊杀的,与我何干,我巴不得他们两个一辈子这样呢,还想我去从中说和?倒是想得挺美……”
说着,猛地想起先前当着太夫人的面儿,容湛与君璃已一副和好了的样子,想着二人只怕今晚上便要再歇到一处,不由又是一阵烦躁,道:“这都一整日过去了,你差事到底办得怎么样了?迎晖院小跨院那几个你可都一一交代过了?你这便去告诉她们,今夜也就罢了,让她们明儿便采取行动,谁若是能将浪荡子第一个拉去她屋里的,我重重有赏,等事成之后,便第一个抬她做浪荡子的姨娘,还厚赏她的家人;但若是明儿她们中没有哪一个成事的,我便即刻将她们五个都卖去那最下贱的地方,听明白了吗?”
距离上午大杨氏怒气冲冲的回来至今,也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而已,平妈妈便是再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事情都安排下去,但这会儿大杨氏怒气正盛,平妈妈自然不会傻到去触她的霉头,因忙没口子的应了,打定主意明儿一早便起来去做整体安排布置,暂不细表。
再说君璃被容湛牵着手辞了太夫人,甫一离开太夫人的视线范围,君璃便毫不客气的一把欲挣脱容湛的手,不想容湛却依然不放,向妈妈等人彼时不在眼前,容湛有恃无恐,君璃的力气如何敌得过他一个大男人?挣了好几下都未能挣脱开来,说不得只能强笑着咬牙道:“大爷也够了罢,这会儿都不在祖母跟前儿了,你还演什么演?”
容湛听她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心情大好,话说这一个多月以来,这还是他在与泼妇的交锋中,第一次占到上风呢,因嬉笑着说道:“我哪里在演了,难道奶奶至今都还不明白我对奶奶的一片心不成?”
一片心你妹啊!君璃额上青筋直跳,又挣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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