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是,夫人。”素绢应了一声,很快便领着一个二十来岁,面相老实的男仆走了进来,正是如今跟容潜的小厮之首宝良,本来以宝良的年纪,是不能再做小厮的,但因大杨氏特意嘱咐过平妈妈,要挑几个老成的给容潜使唤,所以才挑中了他。
宝良一进来便恭敬的打千儿给大杨氏行礼,低着头道:“奴才见过夫人……”
大杨氏不等他把话说完,已急不可耐的问道:“你说你有急事求见我,是什么急事?敢是三爷出了什么事不成?”
宝良苦着脸道:“回夫人,三爷自昨儿夜里起,便一直将自己反锁在书房里,除了中途开门叫人拿过两次酒以外,谁叫门都不应,奴才瞧着实在不像了,既怕三爷喝坏了身体,也怕传到侯爷耳朵里不喜,这才斗胆进来求见夫人,还求夫人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啪”的一声,宝良话还没说完,大杨氏手中的白底薄胎莲花茶盅已被砸到地上,摔了个碎粉,溅湿了宝良的小腿裤腿。
大杨氏气得脸色都变了,赶着宝良骂道:“没有眼色的糊涂东西,狗奴才,三爷既然昨儿夜里便开始不对劲儿了,怎么昨儿夜里不来报?就算昨儿天晚了,不方便来报,今儿个白天还有一整天呢,怎么也不来报,非要拖到这会子眼见拖不下去了,才知道来报,府里养你们何用?若是三爷有个什么好歹,看我饶得了你们哪一个!”
骂着骂着,想起容潜这会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禁不住又哭了起来,与一旁平妈妈道:“那个不争气的孽障,他是想气死我吗?难道在他心里,我这个亲娘,竟然连一个……都比不过不成?”
所谓“知子莫若母”,大杨氏早已自容潜借酒浇愁的行径里,猜到了他是在为问棋的死向她无声的抗议。
平妈妈也猜到了这一点,忙扶了大杨氏,附耳轻声劝道:“夫人且别伤心,三爷只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等再过上几日,自然也就好了,母子之间,又岂有隔夜仇的?倒是先去瞧瞧三爷是正经,省得事情闹大了,徒自惹人生疑。”说完喝命宝良:“糊涂东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
宝良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唯唯诺诺应了,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主仆二人随着宝良急匆匆赶到外院,就见容潜在外书房的那进小院儿并不若她们想象的那般早已翻了天,而是静悄悄的,让人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平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与大杨氏道:“夫人,三爷到底还是知道分寸的,您也别生气了,有什么话只管好好儿与三爷说,三爷自来孝顺,不会不听您话的。”
大杨氏也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事情还没闹大,因点头向平妈妈道:“我知道了,你且叫门去。”
平妈妈应了,依然上前轻叩起门来,一边叩一边还小声道:“三爷,我是平妈妈,夫人瞧您来了,您开开门。”
叩了半天,里面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平妈妈还好,大杨氏先已沉不住气了,怒声道:“再叩,若是还叩不开的话,就去找两个人来把门给我撞开!”生气之余,又禁不住越发担心起来,难道潜儿出了什么事,以致根本没听见叩门声不成?
所幸平妈妈又叩了几下,门便开了,霎时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熏得大杨氏与平妈妈都是头晕眼花,几乎不曾吐了出来,平妈妈因忙深吸一口气稳住,上前扶住了大杨氏,道:“夫人,您还好罢?”
大杨氏以手做扇在鼻间狠狠扇了几下,才道:“我没事儿。我先瞧瞧潜儿去。”说着甩开平妈妈的手,便疾步朝屋里走去。
不想刚踏进屋里,便被地上一个软软的不知名东西绊了一下,当即身形一歪,就要往地上栽去,还是后面跟着进来的平妈妈眼疾手快,忙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她方幸免于栽得四脚朝天。
大杨氏稳住身形后,怒不可遏,张口便要开骂:“满屋子的奴才都是死人不成……”一边骂,一边往地上看去,想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绊了她,却见绊她的竟不是什么东西,而是浑身发臭,狼狈不堪,已醉成了一滩烂泥的容潜正横躺在门前,显然方才他是强撑着来给大杨氏开门的,等一开完门,便再支撑不住,躺到了地上去,也就难怪方才门被打开后,大杨氏与平妈妈没有看见为她们开门的人了。
“这个孽障,他是不是定要把我气死了才罢休?”大杨氏在看清绊了她的竟是容潜后,后面的话当即戛然而止,随即便气得浑身直哆嗦,向平妈妈吼道:“让人即刻去给我打一盆冷水来,把这个孽障给我泼醒了,我见不得他这副醉鬼样儿!”
“可是夫人,如今天还很凉,万一三爷因此而着了凉,可如何是好?要不,再想想别的法子?”平妈妈闻言,不由一脸的犹疑,说着,上前轻声唤起容潜来,“三爷,您醒醒,醒醒啊,夫人看您来了!”
奈何叫了半天,容潜都没有任何反应,依然睡得人事不省。
见此状,大杨氏浑身又是一阵哆嗦,本来她方才说让人打冷水来浇醒容潜只是说说而已的,就算容潜再不好,她眼下再生他的气,那也是她的儿子,她怎么可能舍得在这咋暖还寒的春夜里拿冷水泼他?但这会儿她不这么想了,这个孽障,都是她素日太惯着他了,才会将他惯成现下这副模样的,她当即决定以后再不惯着他了,至于这个‘以后’,就从此时此刻开始。
因又喝命平妈妈:“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人打水去,难道等着我亲自叫人去不成?”
平妈妈见大杨氏已然是动了真怒,不敢再说什么,忙出去叫了一个小厮上前来,令其即刻去打一盆冷水来。
众小厮虽在方才大杨氏甫一出来时,已被平妈妈打发得远远儿的,听不到方才大杨氏说的话,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能做到爷们儿日常随侍小厮的,又有哪一个是蠢的?情知大杨氏与自家爷母子之间必定是发生了什么龃龉,都是大气也不敢出,惟恐一个不慎便触了霉头做了出气筒,那个被平妈妈点中的小厮也不例外,几乎是小跑着去打了一盆冷水来,恭敬的递给平妈妈后,便小心翼翼的退回了方才的位子侍立,从头至尾,连眼睛的余光都不敢往平妈妈脸上瞟一下。
平妈妈将冷水端进屋里后,本来还欲再劝大杨氏一下的,奈何大杨氏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接过她手中的水盆,便径自往地上的容潜身上倾倒了下去。
当即冻得容潜一激灵,自睡梦中醒了过来,只不过还未彻底清醒,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一叠声的叫“宝良”,“没看见下雨了吗,还不快来给爷撑伞!另外,再叫人拿一坛酒来,爷还没喝尽兴……”
话没说完,已被大杨氏一巴掌扇在了脸上,怒声骂道:“你还没喝尽兴,你还敢再喝!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非要气死了我你才肯罢休?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还夹杂着平妈妈急急的声音:“夫人仔细手疼,您有什么话儿,只管好好与三爷说,三爷自来孝顺,难道还能不听您的不成?何必非要动手呢?”
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刺痛感,总算让容潜彻底清醒了过来,看一看大杨氏气得都快扭曲了的脸,再看了一看自己浑身的狼狈,容潜霎时又羞又愧,忙道:“娘怎么来了,您有什么事,只管让人来叫了儿子进去吩咐便是,何须您亲自跑一趟呢?”
大杨氏冷笑道:“我若是不亲自来,谁知道你要醉到什么时候?谁知道你又还肯不肯认我这个娘?毕竟我害死的,可是你心爱的女人,还有你的亲生骨肉,你恨我都来不及了,我又怎么敢直接叫了你进去吩咐?”
容潜听这话说得不像了,忙就地跪下了,低声道:“什么心爱的女人,什么恨您都来不及了,娘您言重了,儿子怎么敢恨您?儿子只是,只是心痛那个孩子罢了,那毕竟是儿子的亲生骨肉,所以一时糊涂,多喝了几杯,还请娘别生气了,儿子以后再不敢了。”
说得大杨氏面色稍缓,继续冷笑道:“什么亲生骨肉,那算你哪门子的亲生骨肉?大姐儿那才是你的亲生骨肉呢,况就算是亲生骨肉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必要时候,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能舍弃了,何况只是一个孽种?这一次也就罢了,下次你若再敢如此,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必要时候,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能舍弃’,是吗?容潜闻言,什么都没有再说,心里却有什么东西,正渐渐的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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