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
远了,远了……
阿娇走出枯藤密布的花墙,向四周看看,一度失笑——兜了一圈,怎么就剩她一个了?
没长辈,
没亲戚,
没兄弟姐妹,
连无处不在的宫女和内侍也不见了——多么陌生,多么新奇的感觉?
一点儿都不担心,来的路,她都记得。
长公主的女儿踮起脚尖,有条不紊去看火把的木质和麻布上的油脂。
‘嗯,原来陶丞相家用的不是狗油哦!’仔细观察一下火焰的颜色,娇娇翁主很轻易就判断出燃油的大致种类:‘怪不得气味这么冲!’
风卷过……掀起锦缎缝缘的三绕曲裾下摆。
夹衣抵挡不住冬夜的风;
阿娇拢拢交领,望了望前院的方向:‘该回前边去了,子夫表姐会着急嘞。’
刚要出发,馆陶翁主忽然发现,她的宠物兔不见了。
转两圈,
没找到胡亥兔子,
娇娇翁主有些急了:“胡亥,胡亥……”
眼角余光中,圆乎乎的浅灰毛球闪过,消失在一扇角门之后。
“胡亥?”阿娇急忙追上去。
温顺可心的胖胖兔一反常态,弯曲不搭理女主人的呼唤,撒开四只脚跳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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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中,王主姱奉了窦太后的命令,给薄皇后送夜宵和晚上的暖炉。
从薄皇后借居的长信宫西厢出来,刘姱王主才要回东厢殿,就看到姑母兼婆婆从外面回来。
梁王女儿心头紧张,有种赶快退回西殿的冲动。自那日栾家的事闹腾起来,长公主因小儿子的婚事日夜心烦意乱,情绪变得极不稳定。
王主姱作为亲近小辈,即便是儿媳也是亲侄女,也不可避免被扫到台风尾;以至近期刘姱王主总是想办法避开亲爱的姑妈。
正犹豫间,长公主已经从凤辇上下来了。
王主姱看已来不及退回,只得迎上来行李:“母亲……”
“噢,阿姱呀!”让梁王主意外,馆陶长公主今天既没挑三拣四也没冷嘲热讽,
平平和和询问儿媳妇去西殿做什么和薄皇后的情况后,反倒满怀亲切地关心长媳:到这时候了,吃了夕食没?下午气温突降,有没有适时添加衣裳?
刘姱王主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回答的时候都有些结巴了。
‘上帝呀!’谈话结束,尾随姑姑回到东殿,
王主姱坐观一改前几日阴霾、与母后笑语欢声不断的姑姑,心里一阵阵的纳闷——外面,太阳是向东方落下了吗?还是姑姑遇到什么人什么事,放下了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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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灌木和树丛,树叶都落光了。
光秃秃的枝芽在夜色和月光的共同作用下,呈现出张牙舞爪的诡异形状,非常非常难看。
不过也多亏了没了叶子,
否则,兔子钻到树丛里,别说晚上了,大白天也找不到。
接着天上的星月光芒,阿娇追着弹弹跳跳的毛球。
小路铺着细沙和碎石子,并不难走。但胖兔子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倏尔又从某块石头下的空穴穿过。阿娇在胡亥兔的歪带下,总于搞不清楚方向了。
费了老大的劲儿,总算逮住到处乱窜的胡亥。微微气喘的馆陶翁主轻轻扯动调皮胖兔的长耳朵,笑骂:“胡亥,胡亥,安敢?”
夜风,扑面而来……
带来浓浓的寒意,也带来飘忽不定的乐声。
阿娇停步,凝神细听:“竖笛?”
箫声,因风而起,在空气中丝丝缕缕,隐隐现现——流转曼妙处,悦耳之极。
几乎凭着本能,
阿娇翁主想都没想,就循着乐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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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进入了夕食前的一小段宁静。
未央宫早传来消息,晚上天子陛下将来长乐宫探望母亲。所以,今天长信宫的晚餐推后了。
与窦太后小叙之后,馆陶长公主入浴房洗浴去了。
王主姱指挥宫人布置餐室和器皿进行到一半,忽然想起听说前段日子皇帝大伯曾着过凉;于是走近浴房,打算向姑姑打听大伯父是否彻底痊愈,太医那边对天子的饮酒有没有限制。
走到紧闭的拉门外,听到其中水声密集,刘姱王主稍经思量,又转回外间衣帽室,决定等一刻再求见。
见长公主的锦衣袍被随意地放在窄榻上,王主姱信手抱过,置于膝上,代为整理。
醉颜红的三绕曲裾,掐金飞凤,给指端带来难以言传的柔滑醇厚质感。
‘这该是汉宫最好的丝织了吧!’长在富贵中的梁国王女,都无法不为丝织物的精美绝伦而感叹:“多美!象从天上摘下的云霞。”
‘叮’!
指间感受到牵绊;不知什么从袍褶深处滑出,落到刘姱王主腿旁的毛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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