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穆耳此时也有些后悔,昨日李思衍带回和议最后通牒,提出要蒙古人让出漠南,退往漠北的条件后,朝堂上一片哗然。漠北虽然是蒙古人世居之地,但是贫瘠、苦寒,物资贵乏,且时常会发生灾害,而今谁也不愿再回到那片荒芜之地。
于是便有人站出来弹劾李思衍,称其虽归附大元,却仍心向南朝,才会与南朝达成这等苛刻条件。铁穆耳知道正是因为自己一次次错过和议的良机,导致南朝兵逼城下,在这种形势下南朝当然要充分利用,获得最大利益,不能完全归罪于李思衍办事不利。
可是当下殿上群情汹汹,尤其是那些蒙古勋贵们闹得最欢,若非在大殿上恐怕就要当场动手对其痛殴。铁穆耳心里清楚蒙古人是自己统治的根基,自己这个时候为其分辨定然会遭到群臣的反对,甚至会引发政变。
当然铁穆耳也有推脱责任之意,国家落得如此地步,他不肯担责,自然就要有人背锅。而现在矛头指向李思衍,他便顺水推舟将责任推给其。因而不仅没有回护其,还不容其在殿上分辨,并当众加以斥责。
不过在以阿难答为首的蒙古勋贵们要求将李思衍当场击杀,并严查同党时,铁穆耳还是出于愧疚之心没有同意,只是将其免职待罪。可谁能想到阿难答竟然勾结皇城守卫,以清君侧之名引军闯入皇城对汉人大肆屠杀,还波及到蒙古勋贵们。
在事件之初,铁穆耳也是第一时间获知,震惊之余也是十分愤怒,下旨对其申饬并加以镇压。但是皇后的一句话提醒了他,而今守卫皇城的宗仁卫已经不能信任,加之进入皇城的皆是西北诸卫军,一旦处置不利便会引发兵变。
铁穆耳听罢是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阿难答一直对其一系失去汗位耿耿于怀,现在城中也是以其兵马最盛。在南朝最后通牒的前夜其率兵闯入皇城,这个时间点太令人深思了。若是其借机闯宫逼自己让位,甚至是干脆将他杀了自立为汗,然后转而答应南朝‘退出中原,前往漠北’的条件,与敌媾和,自己岂不是白死了。
于是乎铁穆耳便装聋作哑只做不知,对外称自己酒醉不能理事躲进了广仁宫。现在想来正是自己的不作为,被阿难答当做默许,才敢在皇城之中肆意妄为,而今事实已成,又是用人之时,他也无法将其怎么样。
想到昨日李思衍在殿上跪拜辞别时,脸上那难以掩饰的凄苦,下殿时孤寂的背影。铁穆耳也不免有些难过,明白自己伤了忠臣之心,却没想到一别已成永久,再无补救的机会,内心念及也觉戚戚然。
“大汗,南朝背约,在凌晨悍然用兵,持续炮击南城和北城,现下城防尽毁,我朝军民死伤甚重,还请大汗定夺!”阔里吉思眼瞅着大汗愣愣出神,而当下殿上以自己官阶最高,只能由他打破沉默,轻咳一声禀告道。
“安西王在哪里?”铁穆耳得到提醒,揉揉胀痛的额头问道。
“安西王在获知南朝开战后,已经率兵退出皇城,前往北城指挥所部拒敌,目前调集重兵于城下,准备一旦炮击停止便上城防守!”阔里吉思答道,“其麾下有兵十余万,又有签兵数万,还有丁壮助阵,可保北城不失!”
“嗯,希望其不负朕望!”铁穆耳点点头道。
“安西王遣使来报称,当前北城炮火勐烈,城上守军伤亡殆尽,多次遣兵上城皆无法存身。因而希望大汗准许其调遣东城和西城守军,以便借道上城御敌!”阔里吉思再奏道。
“可准其借道,但不可调度两城兵马?”铁穆耳不假思索地道。心知其手中已有重兵,再控制两城兵马,自己必会受其挟制,可若全部拒绝,又担心其生出不满。
“是!”阔里吉思暗叹口气道。而心中也是难过,而今已经是朝不保夕,可仍有人存欲夺权自重之心,而大汗也是处处防范。君臣之间勾心斗角,处处提防,这仗还怎么打。
“南城情况又如何?南军炮火可伤及太庙!”铁穆耳又问道。
“禀大汗,牙思古亲自坐镇南城,其禀告南军火炮犀利,城防多有毁损,由衙署中炮,暂时尚未危及太庙!”阔里吉思再禀告道。
“还好!”铁穆耳点点头略感欣慰,又觉好笑当下兄弟间反目,却要靠两位驸马来撑起门面,想想又道,“令宗仁卫遣兵护卫太庙,随时准备将铁木真汗灵柩迁往妥善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