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三十的胡萝卜

    华夏津天市大年三十的夜晚，闻名全国的寺庙大悲禅院的废旧品库房，黑漆漆的房间内，杂七杂八的堆放着各种再也用不上的礼佛用品，一座满布风吹日晒出裂痕的木质武财神雕像，黑面铁冠怀抱铁鞭光脚踏地。一个抱着雕像大腿的落魄青年，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外面万家灯火，时不时地鞭炮声声和远处天空灿烂的烟花，年味十足。北方寒冷的冬日夜晚也挡不住满空气中散发的热闹和温馨。

    临近午夜，距离春晚新年钟声的敲响还有几个小时，寺院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新年的头柱香，已经在“大势所趋”下变成了很大一部分有“信仰”的人最大的新年习俗。

    库房内，抱着财神大腿的青年男人，一脸的萎靡，眼神里的迷茫和无奈像月光一样流撒的满身都是，抬头看了眼脸上晒出三道裂纹的财神老爷，深深地叹了口气：“财神老爷啊，您说咱俩是不是有缘？进了这屋就遇到您了，您是财神，我叫蔡珅，在咱津天话里面完全是一个声调啊，可咋就同名不同命啊！”

    男人絮絮叨叨的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盒三块五的大前门牌香烟，抽出两支点燃分别深深地嘬了一口，一支叼在嘴里一支轻轻立在雕像脚下。

    “财神老爷，我偷偷进来之前啊，看到外面新立起一座财神像啊，看来您是光荣退休了呗，唉！幸福的很啊，估计再也没人给您上香啥的了，我给您点支烟孝敬一下您呗！大前门，我现在能买得起的最贵的香烟了，您凑合着享用，我跟您叨咕叨咕？得嘞！当您同意了哈！”

    蔡珅说着又深吸了一口烟，稍微有点辣嗓子，轻轻地咽了口口水。

    “财神老爷啊，我呢，出生在咱们市的农村，小的时候穷归穷，但咱有志气啊！既没有荒废我的烂漫童年也没有糟蹋读书学习的好时光。品学兼优这四个字放我身上那是一点毛病没有的。长大成人考了个好大学，诶？您知道985、211不？您肯定知道！顶好的学校呐！”

    香烟飘飘荡荡上升，慢慢汇聚到雕像的头部位置，缓缓聚成烟团，黑灯瞎火的没有引起青年的注意，这时候青年已经沉浸在回忆中了。

    “原本的青春年少和激情热血，咱一样不缺啊！工作以后信心十足，可以说是踌躇满志的，嘿！您猜怎么着？屁都不是啊！如果普普通通的上个小班，每月按时领着薪水，在谈个普普通通的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好像这就可以了。可咱心比天高啊！理想、愿景、目标...我就想也成为所谓的成功人士，给自己长脸、给家里人长脸！就想做一个不普通的人，这样才够本！”

    暗淡的眼神散发着一缕淡淡的光芒随即又快速的暗淡了下去。

    “财神老爷啊！您是不知道，我这信心满满的踏入社会，然后就被处处是坑的道路坑的遍体鳞伤啊！咱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咱长的也不是特别出众，当然我自己觉得还是有点小帅的哈，陪人吃饭喝酒唱歌泡澡捏脚等等等，我都可以，谁让咱没有啥背景呢！我三无我认，我比别人多付出努力呗，我相信付出就有回报！跟您这么说吧，这里面所有的道道儿我都知道，黑了去了！各种忽悠啊...”

    蔡珅掐掉已经燃尽的香烟，顺手掏出一根胡萝卜，用手搓了搓，“咔嚓”掰成两截，一半同样放到了雕像脚下，啃着剩下的一半。

    “就当给您上供了哈，实在买不起别的了，您得着！”“谁知道，喝吐血签的合同，提成还没拿到老板就出国了；唱歌点个陪酒小妹就点到女朋友了；泡澡捏脚就跟着客户一起派出所一夜游了！”

    “就这么工作换来换去，客户认识的一批又一批，我试了创业，自己单干，半年啊就被欠款拖得想死了！到现在一屁股债...”

    “十年了！一事无成啊，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父母啊！连那个陪酒小妹的前女友我都对不起...就想着我也来烧一股头柱香，祈求各路神佛保佑我能顺利一点。”

    已经泪流满面的蔡珅放下手里的胡萝卜，用力抹了把脸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满脸的坚毅和一丝疯狂。

    “老子要崛起！见过了那么多黑的白的灰的，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方式谁不会呢！”

    青年没有注意的是，财神雕像原本头部氤氲的烟气团已经顺着雕像鼻孔钻了进去，同时遍布裂痕的雕像隐隐的闪过一丝明黄的微光，微光渐渐凝聚到脚下离着“贡品”胡萝卜最近的地方。胡萝卜慢慢的灰暗下来，就像放了几天的样子，最后雕像的一只大脚豆变得明黄圆润。

    蔡珅发完宏愿，顺手去拿刚刚放下的胡萝卜，黑暗中一丝“咔嚓”声，“嗯？萝卜有这么脆么？一碰就掉一块？！唉...都饿幻听了。”

    颠了颠手里这一小块胡萝卜，闭上眼睛想“鸡肉味！走你！”整个塞入嘴里...嗯？见鬼了！真是肉味？！紧跟着心底一声宏大的叹气声回荡开来...蔡珅感觉浑身汗毛都起立了！换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就听得：

    “唉！咋会是你这么个倒霉玩意儿呢？算了，没时间了，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