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的兄长,却又不趁这个机会杀了仇人,难道不是已经没有复仇的心了?”
“薛晋不同。”阿古说道,“师父为什么来了京师却让金书瞒住你的行踪?不告诉我?”
“怕你分心。”
“分心?”阿古想到等会要说的话,便觉背叛感涌上心头,“那为何如今肯见了?”
方为笑看她,“你在怀疑为师什么?”
“阿古不愿怀疑您,只是有些事,实在想不通。当初薛晋将我交托到你手里,你却告诉他我死了;明明是你让薛晋去山谷,假意做戏给金书看,再将我顺利带进京师,但你依旧说不认得他。”
“薛晋不会骗你么?你宁可相信一个认识三个月的男子,也不愿相信悉心教导你三年的师父。”
“师父……”阿古抬眼看他,“让阿古摸摸你的脸吧。”
如果是易容,不管技艺再惊叹,只要找到脸皮贴合的边缘,就能知道是否有易容。
方为眼神已顿,眸光越发的冷,盯着她渐起丝丝残酷意味。
守在外面的金书听见里面的动静不同寻常,心也揪紧了。
不要打起来,也不要吵起来,他不要二选一,不要二选一!
阿古又开口道,“师父,让徒儿看看您的脸,看看……您真正的脸。”
方为冷声,“你别忘了是谁救了你,是谁帮你解了毒。”
“阿古没忘,只是师父的所为,让徒儿惶恐不安。”阿古喉咙微干,“徒儿只是想起了一件事,当年您曾说过一个法子,可以让薛家一夜之间覆灭。只是徒儿觉得太过残忍,太过牵连无辜,没有听从。后来您才开始教徒儿设局,杀该死之人。而今想起,却觉得,您提的那个法子,好似并不简单。”
当年她毒素未除,每日疼得浑身发抖,身有万剑刺来。如果不是有报仇的决心,只怕她早就死了。而那时方为便对她说过一句话“要除掉薛家并不难,借皇帝的手即可”。
而那借刀杀人之法,便是让她成为善酿者,进入薛家。再进宫献上毒酒。酒里的毒会隐藏几日,哪怕是当时太监品尝过,也不可能当场发现。等皇帝毒发后,宫里自然会彻查。到时候查到薛家头上,那薛家便是灭顶之灾。
阿古当时不愿伤及无辜,开口否决。方为便没有再提,而今阿古却觉得,方为对害死她的仇人中所说的计策,对薛家的最狠最毒辣。
“师父,你跟薛家有过节?”阿古许久才说这句,留心他的神情。虽然脸上表情并没有变化,可还是让她在他眼里看出了异样。
方为淡声,“没有。”
“那为何要隐瞒那么多事?这次你来京又是为了什么?”
阿古逼问着,方为仍是没有回答。直到她再问一遍,他才说道,“阿古,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只是有许多事而今并不能告诉你。只是……”他俊眸已有戾气,“帮师父这一回,将你酿制的酒做成鸩酒,献上去吧。为师的心愿,唯有让薛家覆灭。”
“不可能。”阿古这回肯定他跟薛家有仇,却仍不知缘故。
方为怒声,“三年恩情你就如此偿还为师?枉费我多年待你如亲生女儿,你却这样辜负为师。我苦心布局三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看见薛家覆灭,你当真让为师失望……”
声音里含着莫大的痛苦,阿古知道仇恨可以让人心恶毒起来。师父也定是和薛家有过节,可是她不能牵连无辜的人。该死的是洪氏和薛升,一旦毒酒一事被揭发,薛家上下百来口人都要连坐没命。
她办不到。
“阿古……”方为怒目盯她,“答应师父吧。”
阿古仍是摇头,见他双目赤红,已起身准备离开,“师父如果再做纠缠,阿古下回唯有让薛康林亲自出面和您对质,看看当年有什么恩怨了。阿古决心已定,不会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师父另寻他法吧。”
说罢她提脚便走,若他真的动起手来,她并不是对手。
“阿古!阿古!”
方为怒声,阿古没有回头。径直出了房门,没有看见另一侧的金书,直接走了。
金书没有跟上去,他知道师父很生气,也很难过。就像是父亲和姐姐吵起来了,他不知该安慰谁。想了想他跨步进里面,却见师父面色冷淡,甚至透着……残酷狡猾。他不由愣了愣,仔细拼接方才他们的对话,他猛地明白过来。
师父是在做戏,他根本早就在酒里下了毒。当日他代他去买药材,很有可能那里面已经下了毒。如今师父让师姐下毒,实则是让她放松警惕。也是让她更好地保护已经在酿制的酒,实际师姐却不知道,她保护的酒,已经是毒酒了。
他忙收回腿,转身往外跑。谁想背后拍来疾风,他回头看去,已被方为伸手拦住,未来得及喊出声,就被捂住了嘴,拖回屋内。
阿古心神未定地出了客栈,左右看看,不见金书。她又等了许久,仍是不见他。说了让他在这里等,莫不是跑去玩了?她问了附近摆摊的人,说是瞧见那男童好像跟别的孩童玩去了,她这才放下心来。看看日头还早,想了想准备去酒楼备好午饭,去吏部一趟,告知薛晋方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