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她在害怕谁哪?”
“‘不要告诉他,我生了一个孩子。’”
南宫云燕凄然一笑:“那个时候,我多想冲出去告诉她,告诉她父亲是多么爱她,告诉她她的孩子是多么舍不得她……可是我动不了,我想喊,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我想拼命地哭,可是只能缩在角落流眼泪。”
“我看到负籍老翁朝我看了一眼,然后对我娘说:‘不再和孩子说点什么吗?可以晚上再走。’
‘不,就现在。’
我看到我娘找了根签子在桌上刻字,而我居然能清楚地看到她刻的字:
‘娘饿了,去外面找点吃的。’
我娘看了一会儿,又在后面加了一句:‘外面很乱,别找我。’”
寒风呜咽,南宫云燕的身体也凉了下来,虽然脸色还很红,但他心中已经平静多了。他抓着一坛酒,慢慢啜饮。
“那天以后,我娘就消失了,她变成了老翁手中的一幅画,很美,会永葆青春。而我,变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我娘消失以后,我冲了出去,果然,之前是老翁在阻拦我。
‘把我娘还给我,你还我娘,你还我娘!’我冲上去拼命打他,花瓣散了一地,他抽走了我手里的花。
‘多漂亮的花呀,可惜了。’
‘你还我,那是我摘给我娘的!你把我娘还回来,还回来……’
‘我帮你把花送给她吧。’
老翁就把花‘送’进画里,放在我娘手上。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不愿做偷偷摸摸的事情。他之所以让我偷听,就是要告诉我他的企图,然后让我知道,我是一个没用的孩子!”
“老翁带着‘我娘’走了,我看着她留在桌上的字,看了一夜。第二天,我放了一把火,把家里的东西都烧了,就连身上穿的那身衣服也扔进了火里。从那以后,我就当我娘饿死了。”
“那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早你一年来到哀牢,途中还遇到了你。你让我知道了我存在的意义,我不止是我爹血脉的延续,我更应该是一个大写的人。可惜直到最后,我还是做不到像你一样洒脱。我还是那个第一次遇到你时,会不惜一切手段跟人打架的,令人讨厌的孩子。”
“二弟,你有一个好父亲,更有一个好母亲,我嫉妒你!我只是没想到,后来你说你是因为我才来的哀牢。我算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多么希望可以过上你原来的日子……”
“后来,三弟也来了。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经常从山上望着山下,聊战争结束后自己想干的事情。你知道吗,五年前蛮王攻山,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救你。”
“整整二十一天,我犹豫过九次,其中救了你七次。只有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我是眼睁睁看着你陷入绝境。”
“第一次是你运气好,躲了过去;最后一次是因为,那时我若再救你,我害怕日后还要亲手杀了你。你可是古将军最喜欢的兵人,在古将军眼中,我们都不及你。若是我要借肉身复活,也会选择你吧。”
“我终于下定决心冷眼旁观,可是最后三弟却赶了过来!二弟,如果不是希望你活着,我怎么会犹豫要不要救你……”
“将军分散神力之时,我多么希望我的额头会是一线金色。这样的话我就不用那么辛苦,我只需要把手中的剑刺进我心口,就可以轻松结束这一切。”
“说这种话对三弟很不公平吧,但我真的不希望对你动手。可是当三弟眉心的竖纹出现之后,我知道我已经没了退路。”
残雪渐渐落在白色的碗里,在酒面上开出一朵纯洁的花。南宫云燕看着这朵花盛开在他眼前,更是看着一朵花盛开在他们兄弟间的哀怨中。
一朵花开,在无尽的黑夜里开出一点光明;一朵花开,在万年寒冬中开出一个春天。这朵花开,开出腊月的暖阳;这朵花开,更是在极致的罪罚与诅咒中,开出一个让人活下去的希望。
只要花还会开,便人心不败,善良还在。
“啊——!二弟,对不起!……”
南宫云燕放声大哭,此时的他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天,想要把心中一切的委屈和悲伤、想要把自己全部的孤独和痛苦、想把所有的一切不开心,全都哭喊出来。
“大哥,穆家人走了。”不知过了多久,风中响起了凌青云的声音。
不知他是早就到了这里,一直等到现在;还是刚好在此时赶了过来。
南宫云燕不会再害怕自己的软弱被人窥探;就算如此,他也只会感谢三弟的善解人意,给了他这么久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见大哥没反应,凌青云也并未上前,或许是不想让他为难,毕竟此时的大哥,一定不希望有谁看到他的脸。
凌青云继续说道:“穆家族长说他们不会留在中土,叫我们放心。”
还是没有反应,凌青云也不再说话,就这么站在风雪中,等着大哥的指示。
“三弟,可以再帮大哥一个忙吗?”是南宫云燕沙哑得,如同用指甲刮着一棵老树的声音。
“大哥你说。”凌青云干脆地回答,现在的他很想为大哥做点什么。
南宫云燕微微抬起了头,却很难再挺直他的脊背。
“帮我打探一下……负籍老翁死在何处。”
“有什么意义吗?”有意或无意,凌青云说出了这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我想见见她。”
————
『春光在湖中荡漾,岸边杨柳依依。
男孩已经没了力气,只要再来一个人,他就会输掉这场较量。他不能输,输了就是承让自己是个没有父亲的野孩子。
一个一直躲在自家院子里偷看的孩子,从墙头上翻了下来。那么矮的墙,居然还一屁股坐在地上,路上又摔了一跤,真的很笨。
“喂,你一个人打那么多人,你真厉害!”孩子拖着一身碍眼的长袍,伸手擦擦鼻涕,指着自己胸口说:“我叫穆舞墨,父亲的穆,舞文弄墨的舞墨。”
男孩脑袋昏沉沉的,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心里只想着要不要趁着他还没动手,先给他一拳!
打哪儿呢?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叫南宫云燕,父亲的南宫,芸萱的云,古燕的燕。”
不仅没有出拳,却说出了这样的话。男孩很诧异,身体不经他的控制就做出了回答。以后许多年,每当望着穆舞墨的背影时,南官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不以真名示人的他,却在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年面前,这样介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