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他站直了身子,摸了摸嘴边的胡须,然后朝远方看去,入目的一片片农田,以及连绵山丘。
“这里就是士林!”
在回去的路上,邱言坐在马车上沉默不语,他先是探查自身,发现除了肉身孱弱外,年纪也已不小,约莫在四十岁多的样子。
刚才,他和那老翁聊了几句,不只局限于起义和农桑,还涉及种种琐事,甚至有家长里短,收集了不少信息,现在坐在车上分析和归纳,大概搞清楚了时代脉搏。
这是个类似于春秋战国的世界,天子分封,诸侯并立,就社会分层来说,接近于春秋末期,权力面临洗牌。
“在贵族层面,除了因分封获得权力的地主、奴隶主外,官僚、军功、事功地主正在崛起;庶民方面,则分为编户齐民、佃农、雇农。”
邱言仔细回忆起义军、老翁,以及两名侍从说过的话,试图从中整理出思路。
“不管这个世界是否虚幻,既然出现了,就一定有着原由,到目前为止,最大的提示,应该就是义理稻,义理,义理,指的是普世皆宜的道理,而这义理稻也是梁国事端的源头。”
“从此着手,找出义理稻代表的的含义,也许就能明白士林变化的根源。但要看透种种繁杂,第一步却不是冒进,而是收集足够情报,然后抽丝剥茧的探寻。”
“不过,必须速战速决,一旦明了原因,立刻就要快刀斩乱麻!拖得时间久了,且不说其他,单单是错过了杏坛论道的时候,难以回归,就要耽误人道体验!不过,在此期间,可以适当留心,体验诸侯分封时代的生活,完善人道,说不定日后能运用到遗蜕之地。”
正当邱言思考的时候,侍候一旁的两个侍从却露出担忧之色。
这两个侍从的年岁都不大,其中的一个,就是在军寨内斥责王胜的少年。
少年见邱言沉默不语,突然说道:“族兄莫不是想要劝谏大王?”
他这话一说,邱言还未回应,就感到周围气息变化,一道道阴冷之气蔓延过来,萦绕在皮肤表面,邱言现在的这具肉身,并未受过打熬,皮肉孱弱,被这股冷气一吹,浑身上下都泛起鸡皮疙瘩。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邱言疑惑之际,那少年继续道:“我观族兄方才与那贼首说话时,言语中留有余地,随后在地头询问老农义理稻的来历,应该是心有想法。”
说到这里,他不等邱言回话,就郑重道:“族兄,你如今能坐上大司农的位子,靠的是一直以来兢兢业业,才能得大王赏识,当年你自立门户,经历了许多波折,直至今日才有起色,切不可因一时冲动,而令大王恼怒。”
听了这些话,邱言感到那股阴冷之气越发浓郁,几乎要透过皮肉,深入脏腑骨骼!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反问道:“贤弟有何要教我?”
他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端倪,对自己这具肉身的身份,有了更深的了解。
春秋末年,在贵族和庶民间,还有一个阶层,那便是士族,“士”主要有四种来源,其中之一,就是一些贵族世家的庶子、旁系自立门户,发展而成。
邱言的这具肉身,应该就是这种情形。
“若真是如此,那眼前的这个世界,就绝非单纯的幻境,这些细节,单凭一两个人的记忆,很难构筑完善,刚才的很多细节,我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
所谓构筑幻境,不是凭空生成,还是要以生灵的记忆、见识为根,逐步衍生、推动,展开虚幻情景,越是精细的幻境,所需要的记忆、知识越是庞大,而眼前的这个世界,如果是幻境的话,靠着一两个人的记忆,根本难以支撑的起来。
这时候,那少年又道:“族兄,先前的大司农,本来只是被去了职,谁想其人竟劝谏大王爱惜民力,言及稻政失察,是大王的过错,因而激怒了大王,这才惹来杀身之祸,你如今询问许多,探寻稻政细节,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小人所害。”
他这是在委婉的劝说,只是这话一说,邱言却突然一愣,神魂颤动,在内翻滚,一连串的记忆贯穿起来——
“义理稻、民力、大司农、劝谏,士林……书生之念!”
霎时间,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邱言脑海,驱散了种种迷雾!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缠绕在我周身的阴冷之气,并非罪孽,或者诅咒,而是知过、遗憾、后悔的念头!”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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