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对时间没有概念,大人却总是被时间推着往前赶。不知不觉间,燕子飞了回来,老树吐出新芽,而孩子们也比以前长高了一些。原来,时间已经到了2003年的春天。
这是四月初的一天,天气已经转暖,但还透着一股清寒。阳光明媚,飞机在湛蓝的天空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白线,隐约有飞鸟在天上穿梭。一切如旧,只是以往熙熙攘攘的巷子口,变得冷清了许多。
二中教学楼前排着长队,中学生们正排着队量体温。这一年,一场前所未有的病毒席卷了华夏大地,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役正在打响。学校外面,每个药店门口都贴着“口罩到货”的字样,家长们将每个药店都挤得满满的,冲锋陷阵一番,才能买到几个口罩和几包板蓝根。
校园里的孩子们尚且不知愁滋味,一点儿都没觉得可怕,排着队也嘻嘻哈哈地疯闹着。校广播里正在播放着《最后的战役》,当前奏出来的时候,乔琳和赵琳琳用手比着枪,冲着对方“哒哒哒”地开了起来,嬉闹了一会儿,很快就轮到她们了。
班主任戴着口罩,用红外线测温仪在乔琳耳边测了一下,并让她将作业本拿出来。学校规定,每天上学时要检查前天晚上和当天早上的体温,而且必须要有家长签字,否则不能进教室。
班主任确认了乔琳的体温,点了点头,刚要放她进去,却冷不丁地问道:“你姐姐是不是在复旦来着?”
乔琳痛快地点头:“嗯呐!”
“最近她回家了吗?”
“没有,我姐也开学了,不可能回来啊!”
老师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那就好。如果你姐姐从上海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老师啊!”
乔琳腹诽——这也太严格了吧?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收起作业,蹦蹦跳跳地走了。
赵琳琳也很顺利地过关了,二人手拉手往教室走去。音乐放到了最后,二人一起唱了起来:“我留着陪你,最后的距离,是你的侧脸倒在我的怀里,你慢慢睡去,我摇不醒你,泪水在战壕里决了堤…”
赵琳琳突然严肃地问道:“如果真到了最后那一刻,你会不会留下来陪我?”
乔琳摸不着头脑:“你说啥呢?”
赵琳琳叹气道:“听我爸说,一旦染上了非典,那就得去隔离。我本来就怕去医院,如果还要隔离,那我没有病死,也就吓死了!”
乔琳挽起她的胳膊,安慰道:“你别担心啦,现在查得这么严,病毒一定会控制住的。再说了,像我这么讲义气的人,怎么可能把朋友一个人丢下?”
赵琳琳苦着脸说道:“我爹妈不管我,我可只有你了,你千万不能丢下我!”
乔琳冲她眨了眼睛一下,调皮地说:“谁说的,你还有周杰伦呢!”
听到偶像的名字,赵琳琳一下子乐开了花:“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华语乐坛的天王巨星,那时候我就嫁给他,当天王嫂!”
乔琳从来不打击好朋友,只会陪着她傻笑,跟她一起做白日梦。赵琳琳很开心,又说道:“你喜欢的那个小帅哥,以后也会成为大球星的!”
在去年的世界杯上,乔琳对一个巴西少年一见钟情。该怎么形容他呢?白皙的牛奶皮肤,清澈而又美好的眼神,还有高大修长的身材,跑起来像精灵王子一样潇洒灵动,就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他虽然只上场了十几分钟,可乔琳的目光全在他身上,巴西队的那些大佬们好像也很宠这个大男孩。
后来,乔琳就拼命给赵琳琳卖安利,用她的话说,“他上场的那一刻,他简直就像是披着圣光下凡到人间的天使”。
可惜那个少年还不算出名,国内的杂志上很少能看到他的新闻。每次在边边角角看到他的消息,乔琳总会小心翼翼地剪下来,贴到本子上,这样翻起来,就好像看着他成长一样。
乔琳希望他成名,那样他就能在更大的舞台上施展自己的才华了;可是又怕他出名,长得像天使一样的男孩,一旦出名了,那自己岂不是多出了很多情敌?
唉,粉丝的心情就是这么复杂。
二人刚到教室坐下,前桌杨旭便转过头来,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听说了吗,隔壁高中部出现了一个疑似病例。”
“嗯?”两个琳瞬间吓傻了,赵琳琳恐惧地抱住了乔琳。
“哈哈,吓你们的,小样!”
杨旭面露得意之色,乔琳卷起本子轻打了他后脑勺一下,说道:“你再这样乱说,小心我打你哦!”
“别别别,女侠饶命!”杨旭急忙拱手求饶,说道:“没有那么夸张,但高中部那边的确出事了,我刚去办公室听老师说的。”
“出…出什么事了?”
乔琳莫名担心,但上课铃响了,杨旭一脸遗憾地转过头去,说道:“等下课再跟你们说吧!”
***
2003年,高考第一次提前到了6月份,自然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庆幸可以提前解放,有人却担心少了一个月的复习时间,会影响高考的分数。对于二中学子来说,大多数人是不赞成6月高考吧!
二中的作息时间堪称变.态,早上五点十五起床,五点半去操场跑操,六点开始上第一节早自习,一天的学习生活就此开始,直到晚上十点下晚自习。住宿生没有时间写作业,就照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学习。没有周末,一个月大休一次,假期一大半时间都在补课。学习环境如此严苛,因此很多人戏称这里是“港城市第二看守所”。
乔楠上大学后,跟同学说起过高中生活,很多人都表示不相信。可是生在高考大省,如此拼命也不一定能抢到可怜的入学名额,还有什么理由懈怠呢?
因为非典,二中取消了早操时间,改成了排队量体温。这天早上是薛冬梅整理内务,到教室的时间有点儿晚。教室外面放着一张桌子,乔楠在那里帮班主任量体温。
“我给你测一下体温吧!”乔楠简单地说。
薛冬梅没吱声,将齐耳短发抿在耳后,露出了一只还算小巧的耳朵。
别人都说薛冬梅身上有很重的味道,乔楠心想,自己一定是得了鼻炎了,因为他什么都没闻到。他面色如常地量完体温,刚要放她进去,脸色却突然变了。
“怎么了?”班主任吕老师问道。
乔楠将体温计递给吕老师,吕老师当即惊呼一声:“37度2?”
她喊这一嗓子,整个实验一班全炸了。薛冬梅也有点儿傻了,继而强硬地说:“不可能,肯定是你们量错了。”
吕老师又量了一下,还是相同的结果。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说道:“赶紧,赶紧隔离吧!”
实验一班沸腾了,很多人早就看薛冬梅不顺眼了,这下总算找到了借口,愤怒地让她滚出去。她的五个室友更是像染上了非典一般,绝望地大哭起来。
不仅仅是薛冬梅发烧让人感到绝望,还因为她父亲昨天刚来学校看过她,而她父亲之前一直在上海打工。在二中学子们眼中,只要是出了港城,那全天下都是疫情泛滥的高危地区,更何况大城市上海呢?
薛冬梅脸色铁青,愤恨地瞪着同学们,埋着头就要往教室里闯。乔楠拦在她面前,严肃地说:“先等一等,你这样会害了同学们!”
薛冬梅发了疯,在教室门口竭嘶底里地大喊起来:“我没病!你已经耽误我五分钟了,这五分钟可以背好几个单词,做好几道题,能提高好几分!你不让我学习,那就是让我去死!快让开!”
教室里,同学们的呼声如同一股热浪,源源不断地冲击过来,乔楠背后已被汗水湿透;而面前的薛冬梅则像一只狼,眼睛里的仇恨与怨毒让乔楠不寒而栗。若真耽误她考大学,她可能会把自己给撕成肉条。
在这个非常时期,一提到发烧,就会联想到非典;一想到非典,就会联想到暴毙而亡,还有全校肆虐,局面不可控制…所以学生们的反应一点儿也不夸张。年轻的吕老师脸色发白,颤抖的手摸向手机。
乔楠不动神色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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