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檀墨仔细分辨着:“这唱的仿佛是《辕门斩子》?”。
秀姀一脸嘲讽:“皇上不在宫里,金钲阁反倒热闹起来。先德殿罚跪反思才过去几天?太子又耐不住寂寞了!”
铿锵不绝的余音中,苏媺的声音透着丝丝冷意:“贵妃娘娘爱子心切,只是不知,未来的太子妃,能否像穆桂英襄助杨宗保、大破天门阵一般,为稳固东宫之位,助一臂之力。”
刚进宫门,花照便迎出来,言道:太医已为公主复诊过,伺候了汤药才离开。又说:公主听闻小姐回宫,十分高兴,强撑着等了一会儿,实在支撑不住,刚又睡下了。
苏媺便回到自己的居处——棹兰斋,重新更衣梳妆。
棹兰斋是宣颐宫侧殿一处小巧廊房,因为斋前一圃蓊郁兰草而得名,一并连门窗梁柱上的图饰也多用兰花。小斋掩在几株神清骨峭的高大油松下,十分幽静。
昨日,苏媺连夜赶路,到底受了些寒气,此时放松下来,便觉酸痛一层层袭来,额头隐隐发沉。
她不敢大意,吩咐人煎了浓浓的姜汤,热热地喝了,身上发过汗,才觉得清爽些。
檀墨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小姐这几日太过劳累,可要去榻上眠一眠?”
苏媺闭目不答,数日里的诸般事宜如琉灯幻影一般,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中过影儿,身子疲惫至极,头脑却愈加歇不住。
释香兴冲冲地走进来,手中托着一个绘了春涨横舟的桐木小匣,里面装着嬿昭仪送给苏媺的几条素色宫帕、几把珍珠梳篦。
“是常州刚进贡的,昭仪说她不缺梳篦,特意拿自己的份例换了几把花色娇嫩的,正合小姐戴。瞧,多好看!”
苏媺瞧着释香一副欢脱样子,不由好笑。
只见她邀功式地举着一把象牙梳篦,润白如玉,篦身雕着活泼烂漫的迎春花,末端缀着一挂七彩碧玺珠串。
苏媺就着释香的手看了一回,却吩咐道:“收起来吧!”
释香立刻撅了嘴,很是扫兴:“小姐是怕戴这梳篦僭越了身份?哼,这样的东西咱们在家时也未必得不着,反倒是在宫里,处处都不方便!”
苏媺摩挲着宫帕上的绣花,曼声道:“寻常日子就这么皇皇然戴出去,只怕又要招来是非。昭仪一番好意,怎能给她添麻烦?日后,未必没有佩戴的机会,何必急在一时?倒是这帕子……”
她拿起宫帕轻嗅,鼻间是熟悉清雅的茉莉香,一时竟怔住了。
释香一扭头,见苏媺愣愣出神,不由纳闷,忙道:“那帕子上的花样儿,说是昭仪亲手绣的。”
苏媺心里微叹,语气却淡淡的:“昭仪体弱,许久不做女工,这几朵花还不知绣了多久。”
“正是呢!方才我去永昶宫,昭仪身上又不爽利,知道公主好转了,便说今日不过来了。”
苏媺敛了心神,捡出一条浅碧色绣湘妃竹的帕子,余者叫檀墨收起。
她抬头看看角落里的金莲滴漏,起身向外走,随口吩咐着:“午膳叫小厨房烂烂地熬了三白粥,有清淡小菜多备几样,看曦华的脾胃如何再换吧!”
出了棹兰斋,只觉秋阳淡薄生暖,微凉入了梧桐,云影闭疏窗,偶尔黄叶飘零,击破一点秋声。
苏媺放轻脚步走进东暖阁,见曦华还在睡着,想是汤药里有助眠之物,低絮的说话声也未能惊动她,于是便安坐在软椅上,以手支颐,缓缓闭了眼睛养神。
秀姀说“苦心经营一年多”,是了,一年零四个月!
从最初的如履薄冰,到如今在宫中拥有一席之地,四百多个殚精竭虑的日夜,在一次次筹谋划策中,寒了豆蔻年华,苍老成一副翁妪心肠。
恍惚间,苏媺只觉得暖香拥簇、锦帐摇红,连床头枕屏上画的喧巢乳燕也扑棱棱飞起来,飞入了那艳质如火的桃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