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丝印却是个有主意的,她一边与继母周旋,一边叫人去外家求助,为自己报名参选文学馆的女学士。
结果,那继母一肚子好计还未施展,命宁丝印进宫参选的旨意就送到了宁府。
继母大惊,竟在宫中内侍面前指认那报名有假,纠缠之间,本来没几个人知道的天仙局也翻了出来。
宁子英还没完全失去理智,他知道,若否认曾为女儿报名,便要承担欺君之罪,只好送女儿进了宫。
此事在京中传扬一时,连景元帝亦有所耳闻。
他见宁丝印生得十分瘦弱,年纪虽小却有真才实学,又怜她失了依恃、继母不慈,不免感叹几句,言语间对宁子英很是瞧不上。
那负责择选的,忖度皇帝的心思,对宁丝印便格外照顾些,连翮贵妃也特意嘱咐,叫人莫难为了她。
种种机缘之下,宁丝印顺利成了文学馆的女学士,因她太年轻、品阶最低,便被分派去教宫女识字。
苏媺进宫后,翮贵妃又将宁丝印派到曦华身边,原想若宁丝印能得了曦华的欢心,便会疏远了苏媺。
无奈,宁丝印的性情清肃刚正,行事一板一眼、不苟言笑,且十分不通人情,无论尊卑上下,只要错了,便直言不讳地指出来,曦华一见她便直呼头痛。
那时,曦华年纪尚幼,宁丝印见公主不肯听她教诲,也犯了执拗脾气,曦华不请她,她干脆不往暄颐宫去。
连翮贵妃命人问她,她也直通通道:“公主虽未执弟子礼,我却是公主名义上的老师,明王圣主亦尊师贵道,我又何错焉?”
三年来,宁丝印极少回家,带了两个侍女住在文学馆,平日见人理事,从来不施粉黛,只以一张素面示人。
阖宫无人不知宁学士脾气孤介,十几岁的姑娘竟活成个守寡老妇。有那心软怜惜的,不免暗骂宁家狠心,好好一个女儿,日后,还不知终身将落到何处……
苏媺正想着,遥遥听见文学馆外,传来张扬肆意的笑声。
过了一会儿,灵阊昂昂然进来,身后趔趔趄趄地跟着一个幼龄稚女,正是四公主婷宜。
文学馆内陡然一暗,似是被大片彤云遮蔽了门窗。
宁丝印的神色更加冷肃,她恭敬地施过礼,却毫不客气地道:“请二公主留下近身服侍的,余者退出馆外,莫扰了课堂的清静。还有,文学馆外不得高声喧哗,此是旧例,还望公主约束宫人,莫要再犯!”
硬邦邦一席话,说得凤藻宫的人个个一脸土色,只不敢擅动,婷宜也畏缩在奶嬷嬷身后,偷眼去瞧灵阊。
灵阊横眉立目,立时便要发作,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冷哼一声,忍着气坐到左边首位。
只见身穿一件崭新暗棱纹木茶色宫装的牛嬷嬷一摆手,众宫人鱼贯而出。她朝宁丝印规规整整行个礼,神态自若地站在灵阊身后,颂莲反而站在她的下首。
这位躲过了末世战火、在冷宫里残喘苟活的牛嬷嬷,短短一年,从一个最低等的洒扫老奴,一跃而起,站到了大齐后宫的实际掌权者面前。
如今,她已俨然是灵阊身边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