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戏好好看一遍,再来说话吧!周弁贪酒误事,以致堑江城失守,百姓被敌军血洗,淳于棼不斩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将士和百姓?何况,淳于棼说得明白:‘治军当用法’,他若徇私饶了周弁,日后如何还能令手下信服,如何还能令行禁止呢?”
公孙采女瑟缩了一下,脸上浮起讨好的笑,一旁的薛采女已赞同道:“公主说得不错,否则,诸葛亮为何要挥泪斩马谡呢?”
公孙采女甚是不忿,她不敢冲着曦华去,却对着薛采女露出一丝讽刺的媚笑。
“这‘公平’二字我还是懂的!薛姐姐若不是错怪了一个小太监,又如何会失去腹中的孩子呢?”
她此言甚毒,听得一众妃嫔纷纷蹙眉,薛采女的容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
“哟,瞧我这嘴快的,真真该打!”公孙采女得意洋洋,假意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拍了一下,笑道:“妹妹可是有口无心,薛姐姐想必不会怪我吧?”
曦华俏眉倒竖,正待出言呵斥,苏媺轻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看向上首的方向。
一片争执呛声里,翮贵妃兀自闭目听戏,纤长指尖一下下叩在紫云桃霰留仙裙上,灼艳的蔻丹在细碎的日光中折出片片霞光。
公孙采女此言甚是不妥,翮贵妃执掌六宫,却岿然不动、不发一言,这般漠然以待,已然表明了态度。
一片滞息般的压抑中,直到薛采女泫然泣下,她才缓缓睁开眼睛:“行啦!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吵成这样?公孙氏,薛氏虽与你一般位份,却先于你侍奉皇上,你也该言语恭敬些,不可失了分寸!”
公孙采女忙起身应了,妩媚的眼尾飞扬着,甚是得意,直看得曦华眼睛冒火。
“看戏只要对景儿,就能引人遐思!众位姐妹说得热闹,叫本宫也忍不住有所触动。”翮贵妃曼声道:“那右丞相有几句话说得不错:“做官不为人,转瞬变孤臣,做事不看路,功半无仕途”,不知,懋妃姐姐以为对否?
说罢,她也不等懋妃回话,朝阁外望了望,只见红日向西,原本晴好的天色微微有些阴郁,湖面上涟漪荡荡,一层层向远处蔓延开去。
翮贵妃站起身,似笑非笑道:“坐了一半日,倒累得腰疼,本宫就先回了!你们接着听戏也好,或到园子里疏散一二也罢,且随便就是了,只再不要说,是本宫拘束了你们!”
一众嫔妃忙站起身,口称“不敢”。
卫良则、公孙采女等人簇拥着翮贵妃,泱泱出了惊云阁。
远远地,听见卫良则奉承道:“今儿这戏,像是乐坊的伎人们新排的,唱词加了不少,腔儿也好,想必是知道贵妃娘娘喜欢,早早儿就备下了。臣妾们是沾了娘娘的光,才有这耳福……”
曦华郁闷地挨到懋妃近前:“娘娘也实在太好性儿了……”
懋妃慈爱地拍拍她的脸颊:“公主长得真快,不过一两个月未见,就成大姑娘啦!等闲了,就到琼华宫来玩,你二哥惦记着你呢!”
她本不是个热络性子,不过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苏媺站在曦华身后,靠近惊云阁门口,阴寒的石阶隐隐生了青苔,又有些陡峭,她轻轻扶了一把懋妃的手臂,恭声提醒道:“娘娘小心脚下!”
四目相对,懋妃嘴角的笑意似镜湖上一抹似有若无的涟漪,淡淡地点点头:“多谢苏小姐!”
绛紫色雨过天青的轻纱披帛擦过苏媺的裙角,迤逦而去。
惊云阁里渐渐人稀,茶盏中的残香袅袅如雾,和依旧缠绵的艾艾弦音,消散在水波方兴的湖面上。
苏媺推开朝欢递过来的苏绣团扇,迎着她关切的目光,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笑道:“瞧,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