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松年忙道:“云小姐请这边来。”
他领着云翡往药堂后走,转过高达屋顶的药柜,后面有一扇门,推开之后,内里是个四合院,分别作为库房和诊室。院里弥漫着药草的清香,章松年走到东厢第一间房,不好意思地笑笑:“里面简陋,云小姐见谅。”
这是一间诊室,里面放着桌椅板凳,还有一张窄床,窗明几净,同样也充盈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云小姐请坐。”
“有件事不知章大夫能否帮忙?”云翡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双手递给章松年。
章松年脸色一红,急忙推辞:“云小姐有事请讲。只要我能帮上,定不推辞。这银子我不能收。”
云翡见他不肯收,只好收起来。
“我父亲乃是荆州州牧,如今被朝廷派去征讨秦王。朝廷怕我父亲生出异心,所以让我弟弟阿琮进京做天子伴读,其实,就是人质。”
云翡对章松年毫不隐瞒,据实以告阿琮的处境。听到这些,章松年的表情不知不觉也严肃起来,预感到接下来,云翡要说的定是一件大事。
“阿琮自从进京之后,最近已经连着两次遇险,两次都险些送命。他年方七岁,是我唯一弟弟,我不能再让他留在京城。可是没有充足的理由,朝廷不会放他离开。所以,我想请章大夫开个诊断,说阿琮得了一场病。”
“得病?”章松年一愣,心道,既然是做人质,得病恐怕也不能离开京城。
云翡点头:“对,是要传染他人的病。”
章松年恍然明白,如果此病有传染性,云琮便不能再入宫,这样从名义上云琮便不能再做天子伴读。云翡可以提出让弟弟离开京城回家休病,除非朝廷挑明云琮就是人质,否则实在没有理由再继续强留。
云翡果然聪敏,他想了想道:“云小姐,说来也巧,小公子有些咳嗽发烧,倒是和肺痨的症状有些像。”
云翡眼睛一亮,喜道:“不错,肺痨正是会传染的疾病,章大夫看如何能让阿琮的病情更像是肺痨。”
“这个我来想办法。”章松年顿了顿道:“不过,云公子的身份特殊,即便我诊断为肺痨,宫里还有御医,只怕到时,皇上会让御医前来复诊。”
“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个问题。一旦将云琮的病情报给朝廷,皇上太后必定会派太医来复诊。如果前来复诊的是刘御医,章大夫能否让他不要吐露实情?”
章松年怔了怔道:“刘御医虽是我祖父的至交好友,但欺瞒太后皇上的事情,他未必肯做。”
“我知道这件事很为难。这是五千两银票,请章大夫转交刘御医,请他帮忙成全。”云翡拿出备好的一个信封,递给章松年。“此事拜托章大夫,不论成不成,我都感激不尽。”
说着,云翡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章松年忙道:“云小姐不必客气,我自当尽力一试。”
云翡没想到章松年答应的如此爽快,感激不尽地说道:“章大夫的大恩,他日我一定会报答。”
章松年脸上一红,呐呐不知说什么,只是低声道:“没什么。云小姐客气了。”
云翡再三道谢,告辞离开了杏林药堂。
依照她的估计,一旦她将阿琮得了肺痨的消息报给皇上,太后一定会让刘御医前来给云琮复诊。
刘御医和章松年祖父是至交好友,章松年诊断云琮是肺痨,如果他推翻了这个诊断,此事传出去,不仅让章松年颜面无光,而且还有损杏林药堂的声誉。刘御医定然会斟酌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和人情。
再者,朝廷式微,云定权如日中天,宫里的人都知道云琮是云定权的独子,来京城做天子伴读是假,当人质是真。刘御医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极有可能收下这笔银子,然后做个顺水人情,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算来算去,云翡觉得这个计划已经有七分的把握,剩下的三分,便在尉东霆的身上。
云翡回到居处,吩咐茯苓让齐氏去准备一顿丰盛的晚宴。
茯苓不解的问:“今夜有客人来?”
云翡轻轻一笑,说了三个字:“尉将军。”
茯苓暗暗称奇,从上午起她便一直跟随云翡身边,可也没见她派人前去请客,怎么算得到尉东霆晚上会来?
果然,暮色四合之际,尉东霆竟然真的来了。茯苓暗道:莫非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她连忙去通报:“小姐,大将军来了。”
云翡正坐在云琮的床前,听见茯苓的声音,回眸一看,只见门外身影一闪,尉东霆迈入房中。
她尚未开口,他已经先对她笑了笑:“我来看看云琮的伤势。”
云琮对威严的尉东霆一直有点惧怕,挣扎着打算从床上爬起来,云翡回身按住他,轻声道:“你受了伤别乱动,尉将军才不会怪你,是不是?”
说着,她转过头,冲尉东霆嫣然一笑,眼波流转之际仿佛一团灵动的艳光绵绵而来,形成千万缕丝线,裹住人心扉。
尉东霆心里怦然一动,在宫门外她跟炸了毛的小猫似的拂袖而去,他还以为她恼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来看她的冷脸,没想到她却仿佛没事了一般,叫他意外而惊喜。
他来看云琮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想要缓和两人的关系。他几次想要找她说话,可是她走到一旁,专心致志地挑着烛花,跳跃的光点映在她眼中,那一双精灵般的眼眸越发的璀璨,仿佛藏着无数微小的星辰,可恨那每一颗小星辰都闪着鬼灵精怪,神秘兮兮的光,叫人怎么都抓不住。
尉东霆只好和云琮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云琮在他面前就是个小闷葫芦,他问上一句,他哼哼唧唧回答一句。大将军平素在宫里板着个脸,他已经习惯了,骤然看到他这样亲和,他简直有点不适应,觉得像是看到了妖怪。
被妖魔化的尉将军磨磨蹭蹭了半天,实在和云琮没什么可说的,只好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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