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一场空

    天尊和殷候的话说完，开封府的院墙外面,落下来了一个少年郎,穿着一身黑袍,样子还是蛮清秀的。不过感觉有些少年老成,个子不高,娃娃脸……

    此人落下来之后,一眼看到了门口的殷候和天尊,叹了口气直摇头,“哎……我可真是不想来。”

    包大人一眼认出了此人,皱眉，“陈乞儿？”

    “呦，黑炭头，好些年没见了啊。”那少年原来就是传说中那位季润的传人,陈鬼。陈鬼果然是容颜不老，只是他僵化的时间似乎早了些，看着简直是个少年。一个少年人却长着一双略显沧桑的眼睛，说不出的违和。

    展昭等人都张望了一下，原来这个就是陈鬼，感觉的确不像天尊他们那样自然啊。

    霖夜火摸着下巴，略感兴趣——这个驻颜术厉害！

    陈鬼跟包拯打了个招呼之后，又问他，“你那漂亮媳妇呢？”

    包拯无奈，“夫人在宫中。”

    “哦，可惜了，我还想跟她打个招呼。”陈鬼到了桌边坐下，顺便揉揉眼睛打个哈欠，“困死了。”

    殷候和天尊观察了一下他的情况，天尊有些不解，“你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

    陈鬼一摊手，“是大限快到了，我可不是你俩，能用内力延续寿命，我只是驻颜术而已。”

    陈鬼坐下之后，辰星儿给他端上来一杯茶。

    殷候就问他，“你来干嘛？这事情跟你有关系？”

    陈鬼叹了口气，“多少有些。”

    众人皱眉——王峰和屈仲远的功夫有些相似的地方，如果说王峰是从当年季长天留下来的书稿里学到的，那么屈仲远呢？唯一的可能……会不会是陈鬼教给他的呢？

    陈鬼也不啰嗦，坐下就开始说，“事情就发生在唐小姐死了之后。”

    众人都坐下来听他说。

    “他们匆忙办了葬礼之后就举家人失踪了，我当年也在庐州，看到包拯家小娘子伤心，就想查查。”

    众人都挑眉看着他。

    “看什么？”陈鬼倒是无所谓，“那姑娘人又好看对我又好，我自然要好好照顾她。而且我觉得唐姑娘死的有些蹊跷，她平日对我也很好，所以我想查一查她的死因。于是，我到废宅中，还真的寻找到了些蛛丝马迹。”说着陈鬼指了指鼻子，“我问道了药的味道。”

    众人都皱眉。

    “我跟了季润那么久，都是在炼药，但是有些药只有季家的人才会做。当年兵荒马乱，季润死后，我就没找到他的家人，但是我确定他有子嗣，于是……我根据药的线索，去找人。”陈鬼道，“有个好消息，就是唐姑娘其实并没有死。”

    众人一惊。

    包延有些惊喜，“当真么？”

    陈鬼点了点头，“只是他们全家人都不记得屈仲远了，我知道他们是中了什么毒了！那是一种迷药，只有当年季润留了药方，可以通过控制药效，而产生不同的作用。”说着，他看了看殷候和天尊，“你俩应该知道的，季润的失心散。”

    天尊和殷候忍不住皱眉，隔了那么久，他俩还是记得当年季润用这种药，没少做恶。

    “我看到那姑娘一家人的情况，觉得这事情多少跟季润的后人有些关系，于是查到了开封，说来也是巧……我在乱葬岗捡到了爬出来的，戴着鬼面的屈仲远。”陈鬼说着，摇头，“屈仲远中了毒，而那中毒……呵呵，我可熟了。”

    “就是那种所谓的转魂丹？”展昭问。

    陈鬼点头，“这种药从季润那一代已经开始炼制了，隔了几代之后，药力更增进！说起来……其实屈仲远竟然没死，这一点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公孙听到这里，有些好奇，“转魂丹的原理究竟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让人变成壳！”陈鬼道，“转魂丹分成两种，一种阴一种阳，我看了一下，开封府那群人中的都是阴丹。”

    众人都皱着眉头表示什么阴阳？根本听不懂。

    “简单点说！”陈鬼解释道，“你们在九峰岭碰到的那些个玩意儿，胀成肉球的那些，是吃了阴丹的，而瘦成干尸的那些，是吃了阳丹的。”

    公孙摸着下巴，皱着眉听着。

    “阳丹的原理是将人的魂魄挤出去，只剩下一个腔子，怎么样算成功？只要药吃下去，没被毒死、没有膨胀，或者膨胀之后能恢复原形，总之……就是魂魄没了之后，人体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不腐不烂，这就算成功了！”陈鬼接着道，“据我所知，当年王峰杀了那么多达官贵人，就是在试验这种阳丹。为了尸体不引起人怀疑，所以都伪造成了被鬼面人残忍杀害的样子。”

    “这样乱试么？”公孙不解。

    “季润当年研究过，说阳丹能不能成功，跟人的血液有直接的关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研究出来的，说十万人里边，会有一个是成功的！”陈鬼接着说，“所以要选择不同的人来试！而这种人，越是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年轻的，成功的几率也就越高。”

    “王公贵族和有钱人大多保养得比较好。”公孙想了想，“所以王峰从这些人下手？”

    “估计是。”陈鬼点头。

    包大人微微皱眉，“他当年利用鬼面人杀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陈鬼直摇头，“我根本不知道，我还没入开封，在九峰岭的路口就捡到了屈仲远。当时我一眼看到他手里的面具，还以为这是季家的后人，见他面容扭曲又中了转魂丹的毒，我以为他拿自己试药失败，所以就将他带走，给他治病。”陈鬼颇为无奈，“我光给他治病就用了差不多三年时间，才保住他的命。这小子还骗我，我见他面目全非，也认不出他是不是季润后人，问他是不是，他给我装疯卖傻说是。于是我教了他十几年的功夫，直到他后来突然有一天跑了。我找到开封，调查了一下，又当面问了他，才将来龙去脉弄清楚。

    “阴丹如果是壳，那么阳丹呢？”公孙始终对药物比较感兴趣，“吃了之后难不成会灵魂出窍？”

    “还真说对了！”陈鬼点头，“阳丹吃了之后，人会缩小，还会呕血，变成风干状态，是因为魂魄脱离了身体。如果在魂魄脱离身体的那一刻，正好旁边有一具成功的壳，就可以完成魂魄的转移。但是阳丹更不能成功了……”

    公孙大摇其头，“简直不可思议！”

    “人不想死的时候，总是会相处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来。”陈鬼道，“当年季润也是想活下去想疯了心了，妖王说得一点都不错，多做点好事结点善缘别作，人不作就不会死，找个好姑娘多生点子女把血脉保存下去，指不定哪一代碰到个神医就能改变命运，总比变得不人不鬼的好。”

    “就是。”天尊点头。

    陈鬼一摊手，“我知道的大致都这么点。”

    包拯叹了口气，问他，“你既然知道，为何不一早来报？”

    陈鬼看了看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笑得惨然，“人都是有私心的。”

    众人都皱眉。

    “季润想要转魂丹，是因为他不甘心那么年轻就死，季家人各个才高八斗，为何命那么短？王峰想要转魂丹，因为他已经老了，又病重，看着那些年轻鲜活的身体，自然也想重新再来一次。那个宁公公做了一辈子的太监，如果可以再活一次，他当然想做一做完整的人。我身体越来越差，感觉一只脚都已经踏进了棺材了，我也想试试再年轻一回是什么感觉。屈仲远蹉跎了二十多年，生活在地狱里，并且从此之后也不可能再爬出来，他当然也想要再一次的机会。”

    “所以。”白玉堂道，“你们一直在等，想看看，王峰最后究竟能不能成功？”

    陈鬼叹了口气，“直到刚才看到外边的情形，我确定王峰已经疯了，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天道有轮回，不是靠人的意志，可以改变。”

    众人都不言语。

    陈鬼看了看正喝茶的天尊，问，“如果有转魂丹，能让妖王复活？你难道不会试？”

    天尊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当然不会试。”

    陈鬼皱眉，“为什么？他死的时候你明明……”

    话没说完，就见殷候看了他一眼，眼神之凛冽，让陈鬼将后半句吞了下去。

    白玉堂和展昭都皱眉，下意识去看天尊。

    天尊白了陈鬼一眼，却是似乎完全没想起来什么，只道，“我要是这么把他弄活了，他非宰了我不可。”

    陈鬼皱眉，“可你……你不想再活一次？”

    天尊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有病啊！一百多年还没活够么？

    陈鬼觉得不可思议，问殷候，“殷候你呢？“

    殷候白了他一眼，似乎觉得好笑，“我说你也没个亲人朋友，你这一世有什么好留恋的？倒不如赶紧死了去找找季润，他也没朋友，估计都等了你百来年了。”

    陈鬼愣了愣，低头不语。

    “现在不是讨论生或死的时候。”包大人看陈鬼，“你生也好死也罢，当务之急是有没有解药？”

    陈鬼想了想，“制造解药需要药蛊！”

    众人望天，讲了半天——还是需要药蛊！

    展昭将目前得知的案情都串联了一下，问陈鬼，“在太学杀人的，和充当鬼影的……”

    “是屈仲远。”陈鬼道，“这些年，他时常溜到太学，每次都居住在太学的阁楼里。”

    众人一愣。

    “那阁楼是王峰让宁公公提议封上的。”陈鬼道，“目的是不让人找到当年季长天留下的秘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于是屈仲远正好可以住在那里，他就是在那里查清楚了当年自己被害的真相，同时，筹划报仇。太学的火是他放的，那些人也是他杀的。白玉璧上的两面字都是他写的，衣冠禽兽是他送给当年那些害他的同窗的，而那首噬魂谣，和故意模仿的玄宁的笔迹，一方面是要提醒你们查当年的案子，另一方面，是给当年所有参与了此时的人一个警告——他回来复仇了。而玄宁庙里的钗和鬼面，都是屈仲远放的，是引导你们，查当年屈仲远的案子，想让包拯查出王峰。”

    众人听到此处，忽然明白，为什么太学失火之后，玄宁会害怕成这样，那些符咒，估计是他去向宁公公求救的时候，宁公公拿来打发他的。

    “屈仲远因为被当年那些同窗所害，而那些同窗大多是资质平庸，多是些达官贵人的子嗣或者攀附权贵的人，所以他对这样的学生有一种仇视。另外，他也利用了一下太学关于鬼影和考第一必丧命的传说，因为毕竟出入太学难免被人看见，所以装神弄鬼，好掩饰自己的行踪。而他杀那些学生，包括你……”说着，伸手指了指庞煜。

    庞煜一惊，“果然是他要杀老子！”

    “他杀徐子彦王岳明玄宁他们，是为了报当年的仇，而杀庞煜、徐晓东，等学生，是因为他说他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当年徐子彦他们那群人的影子，还说这种人根本不配进太学，死光了才好呢。”

    庞煜讪讪地搔了搔头，仔细想想，自己似乎的确……没资格上太学。

    包大人听到此处一皱眉，只是没等他开口，包延突然说，“这是什么逻辑？他的意思是这世上只有天资聪颖能够念书的人才有出人头地的资格么？还是说资质平庸但出生富贵的人里就没有好人了？大才子们就都是善类么？坏人改好了一样可以是好人，教人向善这本是夫子传道授业的最大成就，愚笨的人一样可以成就一番事业，他屈仲远凭什么评定什么人有资格入太学，什么人就得去死啊？当年害他那几个是败类，可还有大把好的念书人呢！怎么能一概而论。”

    众人都点头，太师也满意点头，心说——果然是包拯生出来的啊，说话的腔调都一样一样的。

    包大人摸着胡须表示欣慰，陈鬼倒是乐了，“你和你爹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当然了，比他白点。”

    包延尴尬，身边庞煜笑眯眯瞧着他，果然馒头是向着自己的！

    “于是等于案情水落石出了，凶手也有了，唯独缺的就是那条蛊虫。”赵普道，“不如抓了王峰再搜？”

    公孙摆了摆手，“药蛊非常小，这万一王峰来个鱼死网破，我们要害死好多人的，不可托大！”

    太师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急的跺脚，拽着包拯，“哎呀，黑子你倒是想想法子！”

    包大人也无奈，这上哪儿找药蛊呢？

    公孙突然看了看天尊身边坐着，正吃花生米的小四子。

    随着公孙的视线，其他人也都望着小四子，展昭问白玉堂，“你猜……”

    白玉堂点了点头，“瑶香阁的三样东西都是他找到的，没准他也能找到药蛊？”

    赵普走过去坐下，将小四子抱起来放到膝盖上，问，“小四子，帮忙找一样东西！”

    小四子其实也不傻，刚才一直在听呢，就问，“药蛊啊？”

    众人都点头。

    小四子搔了搔头，他不知道该怎么找，瑶香阁里起码有个目标，他觉得哪里比较可疑，感觉有些怪怪的就伸手一指，可这会儿怎么指呢？

    “说到药蛊。”天尊突然问小四子，“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唔？”小四子歪个头，不是很清楚。

    “药蛊！”天尊又说了一遍。

    其他人想问问，殷候轻轻一摆手，示意不要打岔。

    小四子眨了眨眼，说，“药……”

    “别管那些你爹教给你的。”天尊道，“突然听到‘药蛊’两个字的时候，你想到的是什么？”

    小四子搔了搔头，道，“红……红颜色。”

    “红色？”众人都一愣。

    展昭托着下巴，刚才他们在王峰府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红色的东西啊。

    “还有呢？”天尊问。

    小四子往赵普怀里一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赵普哭笑不得，捏住他腮帮子，“说啊！你害羞个什么劲。”

    小四子扁扁嘴，道，“漂亮姐姐。”

    众人嘴角都抽了抽。

    欧阳少征忍不住“噗”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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