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已经在灶房烧火了,宁成在堂屋里与客人说话。
已经十五岁的宁成在外人面前也很有男子汉的样子,炉子已经点着,客人面前放着一碗水,还有一盘自家夏天晒的葵花籽。
三人已从外面的雪聊到了地里的庄稼和明年的收成,还有本地都有哪些特色吃食,宁成细数了过年才能吃上的好吃食,糖糕、麻花、炉糍馍、蒸鸡肉、饸饹面等等,越说三人越饿。
宁溪进来时,三人已经将面前的瓜子一扫而空,围着火炉感叹着什么时候能吃上那些好吃食。
见宁溪进来,岳池笑着道:“宁溪,听你哥说家里的好吃的挺多的,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
宁溪撅着小嘴道:“领导,我哥说的那些都是以前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的吧,这几年过年都没的吃了,我生的晚,都不记得吃过什么好的了。”
宁成砸么着嘴说:“就是啊,爷在的时候,到街上去有时候还带一点好吃食回来,现在啥都没了,玉米面馍都吃不上。”
屋子里的人肚子饿的咕咕叫,也只能感慨起这几年收成实在是不怎么好。
张支书听说两位干部要在宁家吃饭,利索的给宁满明装了半斤麦面,半斤玉米面,叮嘱他好好招待。
听到风声的李军跑过来时,宁满明刚刚装好面要走,李军看着宁满明手里鼓鼓的面口袋,跑到支书跟前说:“支书,让城里来的领导到我家去吧,我媳妇是给食堂做饭的,陈干事也吃的惯。”
支书知道上面突然来人,还是问食堂的事,多半不是善茬,心里一盘算,已经有了计较,道:“金万达饿饭已经安排在满明家了,明早去你家吃,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去请一下两位领导,让他们知道咱们队里是热情招待客人的。”
宁会芬知道队里招待干部的标准一般也就是多半斤玉米面,少半斤麦面,家里没有麦面了,先用玉米面烙点饼子吧,不然等队里的面拿回来就来不及了。
宁溪去灶房帮着和面,纯玉米面和起来比较黏乎,吃起来也糙一些,她悄悄往里面放了两把麦面,还是黄黄的样子,看不出来。
将面和好,宁花寻摸着炒菜,宁会芬把各屋的炕烧上,宁溪从灶膛里刨出几个回来就放进去的小洋芋蛋,轻轻掸了掸灰,放在篮子里,拿到了堂屋去。
刚烤熟的洋芋蛋吃起来也是格外香甜,陈壅感叹道:“如果有烤红薯就好了。”
岳池笑道:“红薯你还没吃够啊,是谁在刘家梁时,吃红薯吃到胃酸,发誓再也不吃了的。”
宁成忙着吃手里的洋芋蛋儿,没有插话,宁溪却一直琢磨着到底队里的粮食哪去了。
宁满明紧赶慢赶到家时,饭已经上了炕,黄灿灿的玉米面饼子,用猪油炒的萝卜条油香油香的,干菜碎点缀的洋芋丝均匀透亮,淡黄色的米汤浮着一层米油,香极了。
打过招呼后,宁满明洗手坐在炕沿,开始陪客吃饭,宁会芬接过面口袋去灶房里做揪面片子,母女三人在灶房里喝了碗米汤,就又开始忙活开了,堂屋里的男人们边吃边聊,气氛热烈。
后面领了粮食的李军也到了宁家,看到宁家炕上的吃食,眼睛都有些不会转了,在看到只有黄黄的玉米面饼子时,才找回了自信,道:“两位领导,支书说明天早上的饭派在我家,明早我再去接你们去吃饭,我家早上吃的可是白面馍。”
手拿玉米面饼子正吃的香甜的岳池嘴里一停,道:“你是?”
胡子拉碴的李军举起手里的面口袋道:“我媳妇就是在队上食堂里做饭的,陈干事认识的,保证让领导吃好。”
岳池“哦”了一声,李军看也没人让他吃饭,看领导已经知道了,拎着面口袋神气洋洋的出去了。
李军回家后就跟自己媳妇说了自己听说宁家给领导管饭后,如何机灵的也讨到了管饭的差事,得了一斤细粮不说,这给上面来的干部管饭还可以得一斤粮票,二两油票,这才是大家抢着要管饭的原由,农民不像城里的人,国家给发各种票证,有了粮票油票就可以跟城里人兑点布票糖票啥的,李军媳妇闻言已经心里盘算开了,票虽不多,也可以扯上点鞋面,眼看要过年了,孩子们的鞋面都烂的不行了。
岳池将一碗白面片子端到手里吃了两口,才发现怎么只有他和陈壅有,宁满明和宁成还是喝着手里的米汤,心里明白,许是为了省点细粮后面慢慢吃,可是看刚才那个人说的自己家吃的是白面馍,难不成自己真的想错了?宁家其实是无辜的,可是一个刚刚上来几个月的人,就能拿走那么多粮食,他是怎么都不信的。
这顿饭吃的热乎又满足,家常饭,但是十足十用了心的,岳池看到这一家人貌似都老实巴交的,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
吃完饭之后,陈壅和岳池二人又去跟宁奶奶打了招呼,说了会话,看到宁奶奶房里有些大瓦罐,询问得知是装粮的,岳池还掀开看了看,发现都已经见底了。
看来只能明日去李家吃过饭之后再说吧,不过今晚得先找借口去粮库看看。
毕竟眼见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