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一如既往的准时,只是今年的雨势却似乎太大了些。
已经是中午了,可是天空依旧是薄暮一般的深灰色。横亘的云朵厚重而深邃,像涂了铅粉,晕了墨水——阴沉沉的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千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势——弹珠大小的雨点争先恐后地从空中落下,然后在“吧嗒”的脆响声中粉身碎骨。雨点是如此密集,以至于千舟耳边的嘈杂声响亮的如同除夕夜的鞭炮,隔着玻璃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绵密的震动——真是叫人心烦意乱。
雨水已经下了很久了,但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隔着雨幕一切的景色都仿佛隔了一块毛玻璃,模模糊糊的叫人心头生厌——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景色可以欣赏。一连数日的大雨早就把树木的叶子扯了个干净,光秃秃的树干看起来有说不出的凄凉。浑黄的河水已经满过了桥面,前后的水流彼此推拥掀起一阵又一阵浑浊的浪花。偶有东西掉进河里,顷刻间就不知道被冲去了哪里……
总之无论如何,这里的景象都称不上“美”与“好”。
千舟站在院子里,任由雨水打在他身上。不一会,他的衣服就被浸了个通透,头发也粘在脸上,不断渗出水来。
“真好啊。”千舟抚摸着院子里那棵老树的树干,眼里像是漾起了一片涟漪。
真好啊,哪怕这只是一个梦境。
千舟比了比树干上的划痕,将将到自己的腰间。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
千舟勾起嘴角,眼里的情绪不知是喜是悲。转头看向身后的小楼,灰白的墙面尽是岁月催发留下的刻痕——那是千舟再熟悉不过的痕迹,他在这里度过了十六载的春秋。
千舟在小楼的门前站了许久,几度把手按在了门上,可是最后都放了下来。
“我会回去的,但不是以这种懦弱的方式。”少年把头抬起,稚嫩的面庞上是钢铁般的决意。
在小说家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地方,他确确实实的成长了。
千舟毅然转身,重新走进了雨幕中。
“轰隆!”一阵闷雷乍起,灼目的紫色雷电把天空撕开了数个巨大的口子。
并非夸张的比喻,而是字面意义上的“撕开”。
灰色的云层绽开细碎的紫色裂痕——或许那裂痕并不存在与云层之上,可能是空间也可能是更深一层的东西。
裂痕像是树杈一般蔓延,其绽开的口子映照出阴冷的幽紫色光来。
这份感觉千舟很熟悉,几乎已经烙印在了灵魂之上。
“果然啊,那份【咒毒】不可能这么简单。”千舟眯起眼睛死死地盯住天空,“比起直接作用于身体,在梦中的活性更强吗?”
就连姜玄策都没有想到,对身体产生的暴烈侵蚀只是咒毒附带的效果。这份咒毒被制造出来最主要的目标就是梦境!通过梦境直接作用于超凡者的灵魂才是这份咒毒最可怕、最危险的地方。
然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绝大部分超凡者在咒毒侵蚀到梦境以前,就会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而死去。
“真不知道是哪个*千舟粗口*的设计,简直就是*千舟粗口*。”千舟吐槽道,但心里却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会不会这本身就不是一种咒毒?【咒毒】的本质其实是极富侵蚀性和破坏性的异种源质。
如果源质本身就带有这样的性质,那么接触到他人后也会出现如同咒毒一样的性状。
或许自己就是在某个时候接触到了这种异种源质,而这种源质本身的特点就是可以侵蚀梦境。而对身体的破坏仅仅是这份源质过高的位格而产生的下级效果。
想清楚这一点,千舟心里豁然开朗。陡然间一段模糊的记忆浮出水面,可还没等千舟细看就被梦境的变化打断了思绪。
天空中的裂痕变成了一只只无瞳的竖眼;树木长出血肉般的瘤子,分开的枝条像是舞动的触手;靛青色的血管从地面与墙壁上浮现;粘稠的黄褐色河水涨上街头,像是混杂着血液的淤泥……
刺鼻的异味扑面而来,在咒毒与自己的梦境几乎不分彼此的交互中,千舟得到了咒毒的名字。
“【腐梦】。”千舟下意识的开口,嘴里发出的却是古怪的音节。短短两个字竟然如同山岳般沉重。
这不仅仅有关于咒毒,更联系着咒毒身后那个恐怖的存在。
千舟陡然惊出一身冷汗。
或许在自己成为超凡者后下意识地放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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