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就这样见皇帝。”
韩谈听到这话,眼睛有些发红,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甲,说:“这是将军才能穿的甲……我赏赐你的。”
“你是谁?你是皇帝吗?”
韩谈看着这眼睛灰暗,已经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的郡兵,挤出一个笑容来。
可他忽然发现,这个人的眼睛早就已经看不清楚东西了,又怎么能看得到自己对他笑呢?
“我是东厂督公韩谈,陛下就在外边等着,你穿上我的将军甲胄,才是精神小伙。”
粥激动地点头,他急促的说:“拜谢督公!拜谢督公……”
一连说了好几句话。
韩谈把自己身上的甲胄卸下,看着粥肚子上用白色纱布包裹着的位置,隐约有鲜血渗出来。
他目中露出不忍之色,哪怕在北方战场上,他就已经见惯了死亡和残破的肢体。
可是每一次看到有生命要远去的时候,他依旧触动很大。
人很少会真正的麻木。
人只要还是人,就一定是有感情的。
粥靠在梁柱边上,任由身边的人帮着自己穿上甲胄,这个过程里,他的身体被挪动,留出来的血更多了。
他的脸也更加苍白,他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嘎达——”
艰涩的木门被推开,嬴胡亥缓步走了进来。
粥看不见人,他只能勉强靠着梁柱,保持着上半身的直立。
“是……是陛下来了吗?”
嬴胡亥看着粥寡白的脸色和灰色的瞳孔,眼角颤抖了几下,他这才沉稳的说:
“朕……朕来了,你有什么话想对朕说吗?”
粥伸出手,在身前盲目的摸着些什么。
嬴胡亥急忙走上前去,伸手抓住了粥的手:“朕在这里。”
“陛下,请恕小人无法行礼。”粥的声音平静,或者说,他这不是平静,而是在用最后的生命潜能,要和皇帝完成一次对话。
“朕……朕不责怪你,我大秦的勇士,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嬴胡亥看到粥干瘪的眼眶挤出几滴泪水来,然后里边流的是血……
这是真正的血泪。
“陛下,我应该要死了的,我还留着一口气见您,是因为千户拾得一临死前托付过小人一件重要的事情。”
嬴胡亥紧紧地握着粥的手:“你只管说,朕在听着。”
“千户大人来郡守府刺杀郡守赢怒之前,小人暗中和他们说赢怒已经谋反,让他们快走。
千户说,无论任何时候,锦衣卫都是皇帝手中最为锋利的刀刃。
哪怕向前,明知是死,我锦衣卫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粥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像是一口气上不了,连续呼呼呼的,像是风箱一样,大口的扯了好几下,这才缓过神来,断断续续地说:
“陛下!陛下……您在吗?”
嬴胡亥哽咽着:“朕在,朕在!”
粥又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他紧紧地住着皇帝的手,血沫子从他嘴角边上流淌出来,他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说:
“千户拾得一……拾得一还说……说……血荐轩辕,令天下……天下……乱臣贼……贼子知道……大秦……大秦……忠肝义胆的……猛士,何惧……何惧……何惧……一……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