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鼻尖都沁出了汗,这样凌迟一样的安静何时才能结束?
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一阵淡淡的香气飘了过来,何念儒终于有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甘泉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服,头发挽起,手托一个汤盅,袅袅婷婷的走来,那些人低低叫了声“夫人”,她唇边绽放出一缕淡笑算是回应,走到何念儒身边,柔声道:“念儒,天气干燥,喝点甜汤润润吧。”
何念儒目光落在她脸上,只见她脂粉不施,只描了一下眉,显得精神一些,她微微垂头,脖子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耳朵上只戴了一对米珠耳钉,显得朴素家常,温婉贤惠,感觉到他的目光,她睫毛一颤,抬眼柔柔的和他对视:“念儒?”
这样风致楚楚,柔弱可怜,仿佛眼中除了他之外,她已经看不见别的人,别的风景,何念儒虽然心中燎着火,却也没对她发泄,淡淡问:“你又熬了什么?”
“绿豆百合羹。你这两天有些上火,喝这个是最适宜的。已经晾过了,不冷不热,正合适喝。”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揭开汤盅的盖子,药味伴着绿豆清馨飘了出来。
何念儒忽然暴怒,一掌把汤盅打翻在地,站起来指着她道:“你在汤里添了什么?我说过我身体好着,我不需要吃什么药!你存心咒我,嗯?觉得我要死了是不是?”
甘泉愣了愣,眼泪唰的流了下来,肩膀颤抖,如同一枝被风吹得快折断的花:“念儒,我……我怎么会那样想?我对你怎样,难道你这么久还没感觉到吗?你的确是病了,但是生病也是人之常情,我比你年轻,可病的次数比你还多呢,这根本不是咒你……”
何念儒死死咬着牙,良久,憋出一句话:“滚远点!”
甘泉拭了拭眼泪,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一件衣服,低低道:“念儒,刚才汤溅到了你衣服上,湿湿的穿着不舒服,换一件吧。”
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痛哭过,可是唇角仍然微微扬起,生怕难过的表情让他更加不悦。这样的恭顺,让他心不由得软了下来,摆摆手让手下退出房间。
甘泉上前,默默的解开他的衣扣,给他换了衣服,又到窗边把窗扇关了一半,道:“风这么大,吹久了脑仁疼。”
何念儒叹了口气,把她揽进怀里:“我不是生你的气。”
甘泉轻轻道:“念儒,别难过了,会有法子的。”
何念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该死的池铭!差一点!如果他晚发现一个星期,恒润就会一蹶不振了!他运气怎么会这么好!”
甘泉不说话,只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渐渐的,他脸上的愤怒褪去,露出疲倦恐慌之色,面皮黄焦焦的,十分憔悴,喃喃道:“不行了,真不行了……我剩下的基业没什么了……”
“念儒,我……你……你送我的那套黄钻首饰我已经拿去拍卖了,还有那一串黑珍珠项链,旧金山的两处地产……我手上有一千七百多万美元,都给你,咱们再凑一点,再找人……”
何念儒眉毛一动,直直盯着她:“你卖首饰,卖地产?”
甘泉咬着嘴唇道:“我只想你好,有没有首饰,有没有豪宅……不重要的,你给我那么多财产,是你疼惜我,你对我那么好,我也要对你好,你现在需要钱,我当然也该给你……”
何念儒大为感念,道:“我现在缺的不是钱,而是人……”他说着,手都在发抖,“千金难得死士,我身边那些得力的人,要么背叛我了,剩下的那几个……刚刚我发火,就是这个原因……那几个绝对忠诚的人,又被风雅解决了一个……我可以用的人,真没几个了……他们居然还叫我停手!”
“念儒,没关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何念儒摇了摇头:“我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办。好了,你别再想着给我筹钱了,老婆变卖首饰,这是扫我面子。那些钱你留着吧,如果有一天我……你好歹能过点富足日子。”
甘泉连忙捂他的嘴:“念儒,别这样说,人走到低谷的时候马上会往上爬的,你是我一辈子的依靠,我们还有好几十年呢。”
何念儒再怎么郁郁不乐,被这样温柔如水的女人一安慰,心情也好了一点。走到这一步,身边的人死了死,背叛的背叛,仅存的那几个,却又劝他停止行动,安享晚年,虽然忠诚,却只肯保他的命,不愿出谋划策。可是好歹有个人无条件的支持他,甚至不惜变卖最心爱的首饰。
甘泉哄着他喝了汤药,离开了房间,回到自己卧室,脸上的微笑倏地褪去,扭头看着外面无垠的天际。那个老家伙,还真好骗。
她跟着这家伙就是图财势,横竖自己年轻,熬到他死了,自己得到了丰厚财产,想怎么享受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现在他已经失势了,捞不了多少油水,甚至自己为了安全,连去购置新衣都是奢望,她怎么能忍?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年轻,秀气,身子又因为保养得宜,不再干瘪瘦削,仿佛一掐就能出水一样的饱满新鲜,而何念儒是真的老了,每天入睡时看着他皱巴巴的脸和颈子,还有松弛起来的肚腹,简直太恶心了。他虽然在多个女人之间练出了一身好床上功夫,可他耗尽心力,又纵欲无度,身体机能急剧下滑,现在吃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她一个成熟少妇,可不能在这老东西这里浪费青春了。
他以为自己变卖东西真是为了他?她是算准了这家伙好面子,至少现在是不会接受那笔钱的,对于她而言,虽然珠宝是心头爱,但是在豪门贵妇梦破灭的时候,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就是中看不中用的,哪儿有金钱实在?打眼的首饰在身,很容易让人识别她的身份,而手持现金,还方便她隐姓埋名,换个地方过富足日子。
何念儒被她的乖巧迷惑,极为信任她,她连假身份都私下做好了,所有款项都已经转到相关账户,只需要一个机会,让她离开这里,那她就如滴入大海的水,杳无声息。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甘泉终于找到了机会。她怀上了身孕,需要进城孕检,何念儒有事不能陪她,她被几个保镖护送着,悄悄的去了医院。
在吃饭的时候,她找机会下了药,将一众人迷倒,迅速的离开,打车去了机场,直接用假的护照买了机票,飞到了休斯敦,在那里呆了两天,办好手续,准备回国。
酒店服务不错,派车送她去机场,她惬意的欣赏路上风景,司机忽然说内急,问她可不可以先转入旁边的小道,让他去小树林方便一下再走。她看了看时间,很充裕,便点了头。
司机果然拐了个弯,进了僻静的小道,下车,却许久不回来。她心中隐约觉得不对,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几辆车开来,把她团团围住,有人下车,拿枪指着她的头:“不许轻举妄动,下车!”
她脸色惨白,颤声问:“你们是谁?”
旁边的车窗降下,风雅妩媚的脸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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