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铃乐府的老管家不知从何人那里知道少爷收留了个残疾老头的事,他将自己所听和所问皆告诉了曲正义。
曲正义心中好奇,这么多年,他顶多是见曲伯音因贫苦之人而心生怜悯,或抚琴或谱曲,却未曾见过其实际做过什么。
“这老头子是有什么来历怎的?”曲正义问下人说。
“不知,仅是听少爷那边的老刘说,好像是个医生,少爷带他回来治歆儿姑娘的病。”
“京城名医都拿歆儿束手无策,这浑小子必是病急乱投医,上了江湖骗子的当,”曲正义叹口气,说,“伯音现在在哪儿?”
“好像是在药房中给歆儿姑娘煎药。”
“那个老头呢?”
“暂住在少爷宅院的北厢房。”
“随我去会会这老头,晚上就要入宫奏曲,可不能让浑小子心中有杂念,”曲正义说罢起身,将烟斗掷于桌上,“走!”
老管家俯首低头,一路跟在后面:“老爷,不将少爷也叫来?”
“不要去理他,他现在心气浮躁,若是那老头惑言几句,他只会跟着闹,今天不是闹这些事的时候。”
“是…”
曲正义来到孙爻的房门前,老管家则待在花园中。
他先叩了叩门,但没有说话,仅仅是尽地主的礼数。
而房间内,孙爻虽然眼瞎,但是耳朵却很灵。光听门外这脚步的声响和叩门的力度,就知道不是曲伯音或陈隐,而其光叩门不言语,也必定不是府上的家丁。
究竟是何人来找自己,孙爻心中有数:“这是曲乐师自己的府宅,何须如此见礼,直进便是。”
曲正义一怔,对方不仅仅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这声音自己更是似曾相识。他立马推开门,见着一个双腿残疾的老头坐在床沿。光看第一眼时,曲正义就觉着此人与自己定是相识。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曲正义暂先不动声色地问道。
“几十年未见,听这声音,曲乐师也是不复当年荣光了,”孙爻笑了笑,说,“不知还能否一人奏出三人之曲?”
一听此话,曲正义顿时开朗,他一拍手,惊道:“你可是孙爻,孙先生?”
其实这时不管孙爻应不应,曲正义已经确定了此人就是自己脑袋里想到的那人,虽然两者的样貌已经大相径庭。
曲正义没等孙爻回话,便是继续追问道,“当初皇宫平乱后,前辈和衣殷兄就不知所踪,实不敢想前辈如今为何是此番状况,衣殷兄呢,你们这么多年去了哪里?”
孙爻摇摇头:“陈年旧事,说来话长,不过,亏得我这模样曲乐师还能想得起。”
“先生的恩情怎敢忘记,”曲正义说,“没想到犬子竟然是将先生给请来了,先生为何不找人来告知一声曲某,犬子这可是慢待先生了!”
“没有的事,”孙爻说,“实不相瞒,你刚才所问,我仅能回复一二,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在京城中待着,而衣殷不知所踪,而现今我虽出来,但仍旧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的行踪。”
孙爻这么一说,加之他身体的残缺,曲正义立刻明白了意思,心中虽惊,但还是赶着回身将门阖上,走到孙爻身旁。
“先生不用担心,待在此处,不会有人知道。”曲正义小声说。
“我待不上多长时间,那位姑娘醒后,我便会离开,”孙爻说,“我知你是重情义之人,所以无论对内对外,最好仅是将我当做江湖游医,如此对你我都好。”
“曲某虽是看重家人、亲人性命,但也非怕死忘恩之人——”
没等曲正义说下去,孙爻打断道:“实没必要让自己涉此险,你如今要照顾的可不止是从前那两、三人那么简单,且我已有计划与去处,再如此说可是在小瞧我了。”
“没有这意思,”曲正义仍旧想要再劝几句,但想想还是算了,诚如对方所说,“那我便让犬子好生照顾先生。”
孙爻点点头。
曲正义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那就让老夫看看,你是真有能耐还是来此混吃混喝!”
说罢,曲正义满怀歉意地抱拳深深鞠了一躬,礼敬地退到门旁,方才转身走出房间。
管家正笔直地站在园中等着,见曲正义出来后,便迎了上去。
“让这老头在此处待着,他不定能救歆儿,让好让浑小子安下心,”曲正义快步走出院落,在路上对管家说,“对了,莫要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免得外人知道我准个江湖骗子住进宅院,嘲我老糊涂。”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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