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窗外秋雨蹉跎,哗啦啦地下了一晚,将雨酥阁内的云雨之声尽然掩盖。
事毕,沁香就开始埋怨起如今的日子。“我这迟迟怀不上,回头可得露馅了……”
男人不正经地说道:“可须我再努力努力?”
沁香拍来他的爪子,微怒道:“我和你说正经的,怎的又胡来。”
男人没劲地往一边躺下,黑暗中不再言语。
良久,他才寒着声音言道:“你就这么想当侯府夫人?”
沁香想也不想地冲口而出:“当然。为什么一个低贱的商人之女都可以,我一个官宦之后却不行。”
若不是柳家遭逢大难,如今她也是平阳城里的名门之后,莫说小小的侯府,即便进宫做贵人也是够格的。而那个秦妙算什么,满身铜臭,毫无贵气,凭什么……
“做了夫人又如何?不如和我远走江湖,虽说没有皇城里的富贵,但是自由啊,吃穿也是不愁的。”男人每次来,多半只是与她行那事,几日不见就憋不住。像是如今日这般,聊上几句,倒是不多见。
沁香微微愕然,随即又以一种开玩笑的方式说道:“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又何必在意……”男子的眼眸混着黑夜泛出一丝悲凉。
被浪掀翻,纱帐涌动,世间情事难相诉,唯有巫山共云雨。
谢玘这几日公事繁忙,西北羌人似有异动,兵部上下均在忙着此事。奏报每天都在上呈,皇帝决断不下,内阁焦头烂额,只能让兵部时刻盯着,人人不敢松懈。熬了许多日,人都被整疲乏了。
秦妙虽没自己亲自去,但还是让大丫头紫萱每日去衙门送饭还有参汤,担心谢玘身体扛不住。衙门里多的是有亲眷的,但也怎么见谢侯爷家里这位如此周到上心的。同僚们偶尔起哄调侃谢玘,更多的则是羡慕。每每同僚说起,谢玘都低调地将话题解开,可心里却很温暖。
这一日,秦妙一如既往地留月娘在自己屋里用午膳。下人们刚把菜碟碗筷摆好,就见谢玘迈着长腿自院内而来。
平日里谢玘因公都是在衙门里用的午膳,所以秦妙并未料到。“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今日衙门换值,轮到我休息半日。”谢玘一见屋内还有旁人,便随口问道:“这位是?”
“哦,这位是清风铺的绣娘,伊月。我邀了她来府里小住。”
秦妙坐在桌前,侧着身与谢玘交待。谢玘听了后,也没多说什么,径自去里间更换衣服。秦妙使了个眼色给站在门口的如墨,如墨一溜烟给跟了进去。
“你怎么不自己去为他更衣?”月娘歪着头笑着说。
秦妙依旧端坐着,面上神色坦然,淡淡地解释:“这些事让底下人来,也是应该的。”
月娘见如此,张了张嘴,本想再说些什么,最终也没开口。等谢玘换了常服出来,在位子前略微迟疑了一下,也坐下来直接提筷开动。月娘有些不安地看向秦妙,反倒秦妙在桌下拍拍她手,她才略微安了心。毕竟自己是外人,又与外男同桌,她是无所谓,不过这古代人不是讲究规矩么。
如墨很乖巧地伺候在一旁,为谢玘布菜。谢玘虽腹中空空,饥肠辘辘,但用食依旧优雅,举止得体。反观秦妙二人,散了布菜的丫头,自己吃自己爱吃的。
待午膳用毕,谢玘便告辞去了前院,没做停留。见他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月娘才长长舒了口气。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这顿饭可把月娘吃得疲累,不仅不说话,连气都不敢乱喘。关键是谢侯爷从头到尾都面色不动,即便用完餐也没怎么和秦妙多说上几句。
“你们不是好几日未见了么,怎么……没有那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呢。”她想了想,顺势推了把秦妙。“你也是,从头至尾跟个没事人似的。你俩不是夫妻么,怎么看着那么生分呢。”
秦妙正捧过紫萱递过来的茶水,瞧月娘紧张自己,反而安慰她。“没什么,他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月娘年纪虽小,但实则在前世早就是孩子他妈了。纵使再举重若轻,她也看的出秦妙眼底瞬时散去地那抹失望和苦涩。
天气慢慢转凉了,院里的丫头们趁着日头好,将夏衫都晒了收拢起来。秦妙正在自己的小书房看书信。
老祖宗让大嫂代笔给秦妙寄了家书,说家里一切都好。小侄子已经周岁了,抓周那日请来了好些人,热热闹闹地办了场周岁宴。听大嫂说,小侄子一下就抓了湖笔和砚台,可把老祖宗高兴的。秦家出身小商贩,要是能让下一代读书出仕,也算是祖宗庇佑,光耀门楣了。
信里还提到说,前不久秦老爷和秦大爷去了湖州嘉兴贩丝,原先这种生丝生意秦家是不做的。不过父亲心大,不想只局限于布料和丝绸,便动了生丝的主意。贩丝是很耗银子的事,本钱不足不容易谈得好价钱,量大才能利薄。所以父亲联合了城里几家要好的人家,秦家拿大,合股下平嘉湖贩丝。
看完来信,秦妙有些隐隐地担心。如今这个时节不是生丝最好的生产季节,即便是反季购入成本会低廉些,但品相终究一般。
她立于窗前,悠悠地看着书房门口的那一尾紫竹。或许父亲只是想赚个利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