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发誓说自己亲手摆入蒸屉,绝不会错。
胡公公在御膳房当差十余年,久经历练,任事都瞒他不过。眼珠转动,已知大概,命人四下寻找,立时在大灶后面将蒸屉拿出。
胡公公把厨下众人聚在一起回忆,有人说曾见前日刚来的雷大郎到过灶下,片刻后弓着身子离开。
胡公公心中一片雪亮,紧紧抿起的干瘪嘴唇露出一丝冷笑。遣散众人,专等雷大郎回来过堂。
雷大郎不知虎狼张口向他,待和小太常话别,一路欢欢喜喜地往回走。可刚进尚膳监的院门,猛觉头上嗡地一声响,被人一棒撂倒。
原来这胡公公不是寻常之辈,做事极为谨慎,先向众人打听雷大郎的来历。
小太监中多有舌尖嘴快之人,正没机会拍这胡公公的马屁,见他来问,忙不迭地讲。并且随意臆造胡言,只为显示自己多知。
知一语十,知十说百,这本是俗人通病,却不想竟将雷大郎给害了。
胡公公待听闻雷大郎本是穷苦的出身,在这宫院中没有任何依靠,心中有底。
又听说他好像曾练过武功,似乎身手不凡,将一双狼眼眯起,命人手持木杠在院门口两侧准备。
雷大郎万不曾想自己的贪得之举竟惹下这大的祸事,待清醒过来,见眼前一片猩红,鲜血已经模糊了双目,两手也被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胡公公命人将他所穿的棉衣解开,立时有一缕蟹黄香气飘出。检视里面的衬袍,见上面斑斑点点沾满油渍。
待把衬袍解开,见他胸前被烫得片片殷红,多有水泡。胡公公背负双手来在雷大郎的面前,在鼻中狠狠地哼过一声,眯眼看他片刻,猛地一掌击在他胸前。
水泡立时揭破,叫雷大郎痛得将满口牙齿咬得咯嘣嘣响,但却不肯喊痛。
胡公公见他倒刚硬,冷笑一声,转身向旁立小太监道:“去抓把盐来,把他给公公我腌渍上入入味。哼,且看我烹调他一番,好叫他长些记性。”
待一把海盐抹到被烫破的伤口之上,雷大郎惨叫一声,把牙齿咬碎数颗,才知‘痛’这一字写的是何等难熬滋味。
胡公公却还不肯善罢,命人将雷大郎绑在树上,提过一桶桶冷水向他兜头泼下。
此时正值隆冬,地冷天寒,滴水成冰。不过半个时辰,雷大郎被冻得瑟瑟而抖,神魂出窍,眼看命将不保。
胡公公本就是想要他性命,任他浑身结满冰碴,却不叫人管。
许是老天怜惜,要留下雷大郎的性命。正在这关键时候,听外面有人高喊:“御膳房总理公公巡视御膳房——迎接——”
胡公公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命人将雷大郎自树上解下,抬回房中,扔在冰冷榻上后,带领众人恭迎尚膳监的御膳房总理来检视。
这御膳房总理公公姓蔡,四十岁左右,本也是个阴邪小人。
但他却比胡公公强些,就是眼光远大,目的长久,所用手段从不象胡公公那般**裸地叫人忌恨。
蔡公公喜欢暗里发狠、夜刀杀人,其实为恶比胡公公还重五分。只是不彰显,叫人误以为是个善类。
但胡公公久和他共事,自然知道根底。暗暗掂量过多次,明白自己不是对手,是以从来都小心伺候,不敢得罪。
蔡公公却半只眼睛都瞧他不上,以为这只没屌的老鸟人老奸猾,擅用手中之权自谋私利,却从不曾向自己献过多少好处,是以一直想着暗中整治。
胡公公自然也知自己占着一个肥得流油的职位,上下都需打点,以免遭人嫉恨。
但这个蔡公公却有个狮虎的胃口,任多少也填不满,叫胡公公暗觉无可奈何,只能在他面前小心谨慎,不叫任何把柄落入其手中。
蔡公公见他如此,倒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压下性子等待,以为机会早晚会来。
却不想今日好机会就从天而降,直砸到眼前。
蔡公公不知怎地,在巡视完厨下和库府后,竟鬼使神差一般无故走入雷大郎等一班小太监住的房中。
此时雷大郎躺在榻上,浑身青紫,呼吸短促,命已奄奄,差悬一线。
蔡公公一眼看见,指了怔道:“他——怎地了?”
胡公公听到这一声问,吓得险些哭出。因他知道自己已犯下‘滥用私刑,决人性命’的宫中大忌,这蔡公公一旦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报与尚膳监的掌印太监知晓,则不但自己的职位不保,弄不好怕要被下狱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