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怔,倒觉意外,不知这童牛儿在玩什么把戏,叫锦衣卫去把童牛儿唤过来问。
童牛儿假装糊涂,听说杜天横在,先装作不信,将传讯的锦衣卫臭骂一顿。
其实他心里暗道:龟儿子,你凭什么唤我?我偏要你来。
杜天横听他在前面吵闹不休,就是不肯过来,无奈只得跳下车走过道:“童大人,怎地啰唣?”
童牛儿见正主现身,只得在马上抱拳拱手,道:“我还当他诳我呢,原来杜大人果然在此。哎,你怎地得闲,要随着同去西南边疆游玩吗?”
杜天横听他信口随便,心里恼怒。但脸上却逞出笑来,道:“童大人真好开玩笑,我哪有那样闲暇?”
童牛儿假装惊讶,道:“若不如此,杜大人在这里作什么?”
杜天横道:“我得禀报,说有人要劫掠囚犯,是以带人在兵士中暗藏,预备捉拿他们。”
童牛儿生平最好演戏骗人,自觉有乐儿。张大嘴巴“啊”了一声,道:“我也得禀报,说有数百埋伏张弓持弩在前面等你们,是以特赶来拦阻。杜大人,休向前去了,当心不敌。若全军覆没,雷公公那里你也不好交代。”
杜天横原不曾想能有多少人敢在京都左近壮胆逞凶,以为也就几十个罢了,是以只带出五十名营中禁卫。今听童牛儿言之凿凿,说有数百人之众,也不禁犹豫起来。
其实童牛儿想到的主意就是全凭红嘴白牙吹出的大话将杜天横吓倒,叫他闻难而退。
见他脸色犹疑,心里暗乐,向四边众兵士高声道:“兄弟们,万不能再向前走,当心白白送掉性命,就是缺胳膊断腿也不划算呵。赶快调头吧,且向回走——另择条路——”
他不待杜天横表态,先就张罗起来,指挥车辆转身。
众兵士没一个想去搏命的,听他如此招呼,各个响应,纷纷驱马后撤。
杜天横何等奸猾?见童牛儿如此热心此事,立时猜出其中有诈。
微眯双眼看他片刻,冷笑一声,道:“果有埋伏吗?我倒不惧。童大人却似怕得厉害,没甚能为,也难怪你。”
童牛儿心如芒尖,难容尘芥,最听不得被人小觑,立时便恼,急道:“我怕什么?不过一死而已。我是担心杜大人遭难,无辜抛尸在这荒野,岂不冤枉?”
杜天横呵呵两声,道:“凭我能为,向来只叫别人死,若想我死却难些。童大人,你若是个男儿便留下来陪我如何?且看杜某人的手段,保管你平安无事不说,还能抓到敢来劫掠囚犯的贼寇,立上一大功。便是我的五弟若雪听说也必高兴,怎样?”
童牛儿听他将银若雪拉来和自己并论,立时就有些晕。忍不住上涌热血,道:“好,我便舍命陪君子。”
在侧的卓十七听了骇得不轻,暗道:怎地发昏?莫不是要我也把小命搭上吗?
其实童牛儿早见杜天横眼中冷芒闪动,知道自己的计谋已被识破,多说也是无益。倒不如愣充一把好汉与他们同行,且待林猛他们打过来再寻机相救。事逼至此,唯有这般了。
众军士虽不愿走,奈何被锦衣卫胁迫,不得不行,十几辆大车又辚辚开动起来。
童牛儿和卓十七控羁走在中间。
卓十七向他低声道:“牛儿哥,要陪他们一起死吗?怎地不走?”
童牛儿横他一眼,道:“一起死又如何?你怕了?”
卓十七最忌惮他这生死无畏的胆大性格,低眉道:“倒不怕。可是——”
童牛儿嗤一声,道:“便怕了又何妨?连说的胆量也没有吗?”一语将卓十七嘴边的话都噎回去。
二人默默而行。童牛儿的目光从前扫到后,终于在第九辆囚车上望见一个细小身影裹在一件肥大粗布衣裳里面。
看身形不过十一、二岁,该就是林猛所说的刑部主簿霍光启霍大人之子霍敏玉。
童牛儿缓缓催马,来在他的大车旁边,低声唤道:“霍敏玉。”
那孩儿果然回头看他,一双莹润眸子硕大,目光天真无邪。
童牛儿最有惜贫怜弱之心,见这孩儿如此稚小,暗觉气忿。
正想和他说些什么,却听一个粗暴声音高叫道:“狗官,休惹我家公子,当心我和你拼命。”童牛儿才见和霍敏玉同押一车的是名须发花白的老者。
但这老者却和别家的不同,身体高大魁梧,萎坐在囚车之中显得局促。一张大脸上凹凸不平,皆是细小伤痕。左眼半矇,如遮云雾,睁得犹大,却不见瞳孔,有些骇人。狮鼻虎口,犬齿暴突,状若猛兽相仿。
他颈上砸有一副厚重铸铁镣枷,连同双手都扣在其中,动弹不得。童牛儿在天字牢营呆过,自然知道这铁镣枷重愈七十余斤,只为力大无伦和武功高强者准备。
老者睚目向他,血染面颊,怒不可遏。
童牛儿见了也恼,猛地呲牙瞪眼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