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锦夫人闻声一惊,起身拉开‘门’闩让童牛儿进来。
童牛儿为防自己的身影被灯火映在窗户上叫人知觉,缩在‘门’后面躲藏着向金锦夫人问道:“如何?”
金锦夫人低叹一声,道:“那汪烧饼——要我做他的夫人呢。可我——怎么能?”抬起眼睛看向童牛儿,目光里满含幽怨之‘色’。
童牛儿以为不出所料,男‘女’遇在一起也就这点俗不可耐的故事可能发生。摆手道:“夫人不必忧烦,我这就带你逃出城去。”
金锦夫人先是一喜,但转瞬黯淡神‘色’,道:“我手脚笨拙,怎逃得出?怕不牵累你才怪——更何况,就是逃出去了,我又向哪里落身?”
童牛儿一怔之后才明白金锦夫人并不肯信自己随口胡诌的言语,慢慢低头,道:“夫人何必绝望?天地宽广,哪里还容不下夫人?”
金锦夫人叹息道:“话是如此说。可天地虽然宽广,却没有一寸是不受朝廷管辖的太平土地,叫我如何立足?”举目片刻,道:“唯今目下,我的归宿当只在那‘阴’曹地府中,再没第二个了——也好,且随我相公去,照应他起居饮食,免得他独自凄凉。”
听到这一句,童牛儿觉得好不泄气,摆手道:“夫人休起这等弃世绝尘的念头。若如此,我又何苦千山万水地奔‘波’到此来寻你?岂不枉了这一番苦心?”
金锦夫人‘性’本柔软,听童牛儿如此说也觉得有道理。踌躇片刻,哽咽道:“却不想——我竟活到生不得生——死不得死的境地里——怎一个惨字了得呵——”言罢掩面而泣。
童牛儿也觉得为难,半晌无言,心想:这世道,‘逼’迫人怎地凶狠?倒比遭遇到虎狼还难过。
金锦夫人‘抽’咽片刻,向童牛儿挥手道:“你且去吧,休要管顾我——若走得晚些,怕也逃不掉——”
童牛儿自然不忍心把金锦夫人独自丢下,想了片刻,道:“且问你,那汪烧饼要你何时与他成婚?”
金锦夫人抹泪道:“他说——与我三天时间——想明白——三天之后——”童牛儿一拍大‘腿’,道:“够了——”
却把金锦夫人吓一跳,道:“什么够了?”童牛儿忙摆手道:“时间够了。夫人,你且在这里与他周旋这三日;我这就出城寻兵来攻打,保管在这三日之内救夫人出城去。”
金锦夫人却似不肯信童牛儿能够做到,狐疑着眼光道:“三日之内——就能攻破这城池吗?”
童牛儿不耐啰嗦,道:“夫人放心。我若三日之内不能救夫人出去——夫人就变作厉鬼,夜夜都来扰我安静就是,如何?”金锦夫人听他誓言毒辣,才信了三分。
童牛儿却在心里想:每日夜里也不知有多少厉鬼来烦扰,早就没了安静,也不多你这一个。更何况你如此良善,便做鬼也是个易欺的,凶狠不到哪里去,我自不必怕。
见言语哄住金锦夫人,拱手道:“我这就去搬救兵,夫人且等我三日。”
金锦夫人想着童牛儿走后又剩自己孤独,倒有些不舍,落泪道:“英雄——快去快回——”
翻墙跳出府衙,走在出城的路上。
童牛儿回想着金锦夫人泪水的娇弱模样,忍不住低叹一声,又把林凤凰、白‘玉’香、霍敏英和赛天仙等人的面庞一个个浮现在眼前。想不明白在如此虎狼的世道下,这一班柔软人儿要怎样求活?觉得她们可怜。
同时咬牙暗恨皇帝老儿昏庸,朝廷黑暗,叫宦官当道,阉儿掌权,使天下良善没有活路可走。转念想着自己从来张牙舞爪的凶狠,以为只有如此才能活得滋润些,倒没有错。
依着大汉酒醉之后泄‘露’的言语,童牛儿绕过多个明暗哨卡,悄悄‘摸’到城西的围墙下面。
原来大汉曾说,这古良城各处戒备得都严密,唯有城西一段不设防。童牛儿问他为何?大汉卖‘弄’道:“古良城依山而建,那里的外面是高有百仞的悬崖峭壁,无法进兵,何须设防?”
得意地大笑一番后,又俯身在童牛儿的耳边低声道:“可那里被我偷偷地悬了一条绳索,用来出入方便。大哥不知,还道我从不曾出去呢。”
童牛儿心下一动,想仔细追问。大汉却已经翻身滑向桌子下面,顷刻睡熟,任凭如何呼唤也不肯醒来。
童牛儿爬上黑黝黝的城头,逐寸‘摸’索,寻找大汉一语带过的那条绳索。可找了半个多时辰,把十根手指磨得出血也不见。
童牛儿以为上当,暗在心里骂那大汉卑鄙。不想看似简单的人,却也会耍这样不堪的诡计玩‘弄’自己。
正想放弃时,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住,险些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