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不了几岁,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了他的名字。
老七的脸被火光映得煞白,争辩道:“酒鬼,你听我说,要是他跑了出来,引燃其他柴草,我们谁都跑不了!这么大的北草地,到时候都将是一片火海。”
“这他妈的就是你的理由?”张驰怒不可遏,用枪顶着老七的额头,把他顶得连连退了几步。“如果被火烧着的不是小九而是我,你他妈的是不是也会把我一脚踢进去?”
老七连连道:“不会不会,咱们是兄弟,同生共死,绝对不可能落井下石!”
张驰吼道:“你他妈的还知道兄弟,还知道同生共死?小九难道不是咱们的兄弟吗?他现在死了,被火烧死了,你下去陪他吧!”
“酒鬼!”老大厉喝一声,“把枪放下!”
“老大,可是他……”张驰迟疑道。
“我让你他妈的把枪放下!”老大更加严厉地吼道,“现在我们都陷入了绝境,你他妈的还有心思打架?快点给老子放下枪!”
说实话,我倒真希望张驰能一枪打死老七,小九被他一脚踢入火海的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让我的神经都觉得抽搐。
看来,老大平时在众人之中的权威是很大的,张驰迟疑了一会儿,吼了一声,掉转枪,用枪托照着老七的额头狠狠砸了一下,然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老七的额头出了血,他伸手轻轻地擦拭着。
大火还在剧烈地燃烧着,没有一点减小的迹象。
老大沉下脸扫视了一圈众人,缓缓地说道:“老七做了一回歹人,却是为了什么?小九带着一身火冲了出来,势必要引燃整个北草地,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可以辨别方向的工具,又是在这样诡异的永夜里,我们能逃到哪里?再说,小九被烧成那样,估计都烧熟了,他即使逃出了火海,却还能活吗?”
众人都不说话了,似乎觉得老大说得有理。我只是觉得,无论能活不能活,我们总要尽最大的努力,更不应该把他推入死地。
只有张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道:“小九没死,他还活着,我听到他在叫……是他妈的老七把他踢进去的……要不是他让我们只顾灭周边的火,我们早把小九救出来了……”
老大望了望熊熊燃烧的火堆,道:“小九当时是没死,可是和个死人有什么区别呢?整个人都烧成那样了,我们个个都自身难保,谁能顾得了他?”
“老大你看!”刀疤脸崔唯突然指着火堆喊道。
我们都一齐把目光转向了火堆。那堆火燃烧了半天,火势不仅没有减小,反而更大了,像是一股龙卷风似的旋转着向天空冲起,又像一个跳舞的舞女扭曲着身姿。那样子带着十分的诡异和壮观,我们都惊呆了。
“老七,你他妈的太狠,老子不会放过你!”这是小九的声音,从火堆里传了出来。
老七吓得脸色惨白,战战兢兢地问道:“小九,你还活着吗?”
我虽然没学过人体结构学,但凭着直觉认为,小九被烧了这么久,早该死了,断不会活着,可是那声音分明就是小九的。而且,火势扭曲成一个人形,似乎也正是小九。我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那一刻,我深深地体会到了恐怖的含义。
我们面面相觑,然后再望着急速旋转的大火,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与害怕。
接着,火堆里传出了一阵歌声:“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五十里的路上我来看亲亲你;半个月看你十五回,因为看你把我跑成一个罗圈腿……”
是个女声,反复唱着这首家乡的山曲儿。
我听出来了,是母亲!
她的歌声伴随着呼呼的火声,在寂静的夜空中盘旋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