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却烧得更旺。
“说!”
她这一声吼让我都忍不住战栗,忽然便明白自小都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皇帝为何会独独害怕雷声,恐怕和慈禧不无干系。
或许无论慈禧是否当他如亲生儿子,她都很是在意他是否视她这个养母为最亲,因此才会干涉治疗巴望对她权位并无威胁的醇亲王病逝。又一直让皇帝称自己为亲爸爸,非要加上个“亲”字作为前缀,倒愈加显得刻意。她也刻意甚少让皇上和亲生父母接触,而此次皇上擅自出宫正是触碰到了她这根敏感神经。
慈禧拉下脸来,逼迫他承认他和醇亲王早已不是父子关系,于他来说如此残忍不留情面。
皇上黑亮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痛楚:“朕和醇亲王……自然是……君臣。”
短短几个字,他却说得无比费力,仿佛每个字都像是在刀山上碾过,露出几个黑洞洞的伤口。他兴许也曾如此欺骗过自己,让自己去试着相信他们只是君臣,但却无论如何都割不断那血脉。
“既然是君臣又何至于今日如此焦急?”听到他亲口承认残酷现实,慈禧仿佛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面庞上终于不再如之前那般如火如炬,但却并不轻易放过他。
“醇亲王贤良,既病重……朕身为一国之君要有体恤下臣之心。”他黯然说,眼中仿佛有一团火已经熄灭。
慈禧对于他如此口不对心的回答,却自欺欺人般甚是满意。
这对“母子”关系当真悲凉,或许仅存的几许温情在回忆里也难找,我叹着。
此时,一名小太监悄声对李莲英说了什么,李莲英侧身说:?“皇太后,荣寿大公主求见。”
我的心终于放下几分来。
“皇上又犯何事?以至于在此跪着?”荣寿公主走进来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慈禧却绷着脸:“你在宫外,自然不知道。”
“在宫外,别的兴许不知,不过却听说醇亲王病情告急,皇上带着几个侍卫便赶了去,这在坊间可是热传,却不知真假。”荣寿大公主试探般的说,其实一切她都了然于心。
“看来,倒真是这件事。”她装作恍然大悟:“您又何必生气,应当庆幸才是。”
慈禧开始疑惑:“庆幸?”
“皇上如此有情有义,体恤大臣。当年太宗皇帝也是求贤若渴,待臣子一片真心实意,方才赢得了后来的重臣洪承畴投降大清。虽然如今不可同日而语,但身为君王宽待贤臣也是为君之道,您莫非不该庆幸皇上为君有道?”荣寿大公主平日虽看着淡然不急不慢,但却并不影响她的巧舌如簧。
一番话倒让慈禧有些犹豫:“你此次过来便是为了特意和哀家说这些话?”
“那可不,原本,是来伴您共进晚膳,却不巧撞见如此景象,我便不才多说了两句,您若觉有理便采纳,无理便自可当耳旁风。”她风淡云轻般说,其实,不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才是最聪明的决定,也是不再激起慈禧怒意的方法。
我在心里喊妙,荣寿大公主每次求情都总是有理有据却还不着痕迹,既保全他人自己尚能独善其身。
慈禧果然心甘情愿的入了她的坑,一挥手说:“你们下去吧!哀家要和大公主用膳,你们休要再在此碍眼。”
皇上谢恩说:“儿臣不肖。”
我和皇上退了出去,出殿门后容芷便冲我迎了上来:“珍主子!奴婢好不容易才按您吩咐找来了大公主,是否有成效?时辰未晚吧?”
她正一连串的问着,这才见到皇上,忙跪下:“皇上,请恕奴婢方才无理,一时只顾着……”
“起吧。”皇上淡然对她说,然后便一声不吭的迈入了夜色中。
此刻,甬道两旁的宫灯已全然被点亮,橙黄色的灯光明明灭灭罩在绘有青墨山水的灯罩里,我隐隐约约能够见到甬道尽头的宫门。
我走在他后面,知道他心绪不佳,便将原本一大串堵在喉咙眼的话一股脑全倒了回去。夜里寂静,除了蝉鸣便是清晰的脚步声。
走到甬道的尽头他方才停住脚步:“小德子,你领上几名宫女送珍嫔回景仁宫。”
我张口想说什么,他是不是依旧误会我在慈禧面前不帮他分毫?我刻意对慈禧说我的话没有分量只是因为我知道这次不能硬碰硬,早已找来唯一能对慈禧“指手画脚”的大公主。莫非他竟不明白?我不觉咬唇看着他。
“珍主子,请。”小德子对我说,躬身张开手作出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