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骤然起身跪下急切的说:“珍主子,您这是……要赶奴婢走么?”
“你想哪儿去了,我也舍不得你啊,在这诺大的紫禁城,能够掏心窝子说话的并不多。但是,你不应该总是为别人而活,你总该有自己的生活。”我叹了一口气说。
“奴婢已无牵挂,只求伴着您便好。”她说。
“怎么会呢?你还有弟弟妹妹在宫外需要你照应不是么。”我将她扶起来:“你知道的,我从未将你当过丫鬟,而是友人,你所做的也早已报了当时我对你的那一点点恩情。你莫非想要变成白头宫女,在这紫禁城里头耗一辈子?”
我正说着,却听见景仁宫大门外急切的敲门声,我寻声奇怪的望去,却见到芸洛拿着湿淋淋的纸伞走进来说:“珍主子,德公公来了,看着像是有急事。”
“快让他进来。”不知为何,心里头咯噔一下,总觉定有什么事发生。
“珍主子!珍主子!”小德子跑得气喘吁吁,浑身皆已湿透,他一踏进宫殿里头便留下湿哒哒的一线水渍,他甚至顾不上行礼。
“您快去御花园吧!皇上今儿个在前朝不知遇着了什么事,一回来先是将自己关在养心殿里头不让奴才们进去,这会大雨却兀自伞都不撑执意去御花园淋着,奴才们劝都劝不住,只得找您来了。”
“这天还春寒未暖呢,哪能经得住如此……”他话未说完,我忙拎着伞冲出去。
容芷和芸洛愣了一会儿,火急火燎的叫着我,我却不管不顾的迈入雨中。
从未觉着层层高耸的红墙和长长的甬道如此遥远,脚下每踏一步便溅起泥水来。路过的公公宫女们匆忙护着被雨打灭的灯笼,?见到雨中奔跑的我顾不上诧异之色慌乱的行礼,风雨中一片混乱,全无了往日的井然有序。
而我亦是急切的想要寻到他,若是未预料错,定是和此次向日本国议和有关。
御花园的外头这次站着不少守卫,他们严严实实的拦着我,我刚打算硬闯,追赶上来的小德子却发了话:“你们都瞪大眼珠子看看,这是珍贵人。”
“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侍卫冷冰冰的说。
“这就是皇上的口谕,让奴才带珍贵人前来,你们若拦着,圣上原本就心绪不佳,定将你们一个个的都遣送回去罗,让开让开!”小德子不知哪来的胆子,豁出去编造皇上的口谕说,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皇上身边真心待他的奴仆怕是除了小德子,出不了第二个。
那些侍卫知道以前皇上经常召我去,因此也有些犹豫,趁此机会我便冲了进去。
大雨倾盆,在茫茫雨雾中我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往哪边走,稍稍冷静下来这才想到了他的去处。虽然打着伞,但一路奔跑迎着面的飘雨也将我的衣襟和发鬓打湿了一半。
果真,我终于见到那个定定站在那里的身影,他未打伞,旁边跪了一地的太监。下面的池子里有个悬挂的石龙头,雨水从龙头喷泻出来,落在池子里头,就像白花花的瀑布那般,轰轰作响,不断翻滚着。
“朕最是喜欢大雨过后雨水从石龙头的嘴里倾泻而出的那种轻快声音。”我记得他曾说过。
“皇上,您莫如此淋着!龙体经受不住啊!”
“……皇上!”那些公公跪地祈求着,他却充耳不闻。
我缓缓走近,那些跪着的公公见到我有些诧异,我挥手让他们退下,他们倒也识趣的通通站到一旁去。
他明黄色的帽檐从底下缀着的红色穗子不断滴落着雨珠,浑身早已湿透,我很是心疼的将伞撑到了他的头上。
“朕说过不必,你想抗旨!”他怒气冲冲的吼着,回头见是我,眼眸里头的怒意一触即溃。
“皇上,发生何事了?您何苦如此折磨自己。”我心疼的看着水人般的他问。
“朕……让你失望了。”他缓缓回过头喃喃说,却还是推开了我的伞,仿佛只有被雨拍打着他才能心里头好过些。雨和着泪,就能让别人见不到一国之君怆然落泪的样子。
“驱逐敌人的刀剑他们是越来越拿不起来了,整个朝廷,都希冀着结束这场持久战,他们都太累了,朕……何尝不倦?”他的手指紧紧捏着玉栏杆,雨水从他高高的鼻梁上滴落,滑下昔日透着傲气的下颚:“但是,我大清国那样大的一片疆域,却被他们生生夺了去,我们又能够做什么?”
他敲击着栏杆,激愤的说:“屈从!向弹丸之国俯首称臣!”
“?那印玺,生生盖上去的是朕的血。?”他捂紧胸口,眸子通红,仿佛眼里头的那团火要将自己燃烧成灰烬,声音不自觉的在大雨滂沱中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