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津侯府君恩堂内。
宋丘之正襟危坐,手握一支精雕的狼毫,案前是一封封刚刚送来的加急密信,每一封都看得他心悸不已。
其一便是这西边战事。
自五胡归顺,大靖朝已安宁了几十年,正是边疆梁州百姓休养生息的时候。只是近日羌族蛮子,却似乎对朝堂之上消息很是灵通,又开始屡犯边疆。
这第二便是朝内的一摊子事。若不是因着这个,蛮子们又岂敢蠢蠢欲动。
前些日皇上龙体欠佳,有意在朝堂之上商谈搁置许久的储君之事。一片争议之中,肖贵妃所出大皇子苏谨得偿所愿,坐镇东宫。
话说回。皇上原有三位皇子,死了一个,傻了一个,此事本无太多供人争议的留白。只是瑞王身边还有些忠心耿耿的孝贤敬皇后的族人,纷纷上表称储君之事不可操之过急。
这些人心里是如何作想,平津侯自然是知道的。瑞王虽是傻了,却可以有子嗣。照着大靖朝嫡子继承的规制,皇嫡长子虽然没了,但仍有皇嫡次子。瑞王若有了儿子,便是正儿八经的皇嫡孙,自然是比现今太子苏慎更有资格继承大统。
皇上对孝贤敬皇后情深,朝臣看在眼里。若是瑞王不疯不傻,凭着他与其兄比肩的才干,储君之位也无可非议。只是肖贵妃之弟官封右相,门生遍植,已然把持半壁朝野。
若无意外,瑞王一派,已然掀不起太大波浪。
争权夺位之事本就伤敌伤己,平津侯本就恪守着老祖宗的规矩,不轻易站队。这也是宋氏满门得以存续这么多年的原因。可如今也不知皇上是不是老糊涂,明明策了太子不过半月;却又竟密诏自己入宫,屏退一众宫人,亲口为瑞王向他讨要宝贝女儿。
如此一来,竟是想生生逼宋氏满门入局,让他入了瑞王一派,牵制太子。
这位新太子爷一上任便加紧了对瑞王一派的敲打。再加之瑞王遇刺,闹得满城风雨,皇上如今的意思,便越发模糊不清了。
所有人都看着朝堂之上这对父子,明明是血浓于水的骨肉,却各自猜不透心思。这太平盛世底下埋藏了太深太多的东西,不见天日,却蠢蠢欲动。
正思前想后,忽听得有人敲门,轻轻的,听着声音倒不像是宋七。
平津侯原想着是宋七差人进来送茶水的,心烦意乱之中随口一句:“不是说过不用进来。”
却不想如今这下人好是不听主子的话,居然自己推门进来了。
平津侯一张瘦削的脸上眉间微凝,这是他发怒的征兆。一抬头,却见进来的姑娘一身华服娉婷而立,正自己的的心头肉,朝自己笑眼深深。这风姿,用绝代风华形容之也实不为过。
平津侯心中一软,愣在当下,不知女儿来此作甚。
这些日子自己深觉对不起她,自责太多,却又实在是无可奈何。此番见了她越发清瘦,容貌颜色之间有些微微苍白,更加心中一痛,不知道说什么好。
“拜见父亲。”宋尔雅特地行了礼。
“坐。”
宋尔雅看一眼满是书信的桌案,复又回过头来看着她爹,这才坐下道:“女儿此番过来,是要与父亲商议一件小事。”
平津侯心有愧疚,见女儿有求于自己,虽是烦事缠身,却也只好暂时放下,问:“何事。”
宋尔雅反问,“父亲可知道,今日宋七婶不请自来,带着府中的一干下人们赌钱?”
平津侯他今日一下朝便坐在书房中处理书信要事,期间却并未听宋七主动来报此事。这回一听,只双眉微凝:“有这事?”
宋尔雅笑着解释道,“此倒是无妨,七叔已经将七婶撵了出去。只是妇人很是能闹腾,估计这会子宋七叔正在家里与她厮打,所以才没时间来跟告诉您此事。”
平津侯早就知道这妇人泼名在外,不禁黑了脸:“成何体统!”
宋尔雅便接过话头:“父亲大人,女儿也觉得如此下去不妥。且不论七婶今日当家做主地拒了我的轿子,便是聚集府中轿夫赌钱,就已经影响甚坏。”
还拒了侯府嫡长女儿的轿子?
“狗奴才。”平津侯话不多说,却势如雷霆。
宋尔雅道:“杂役房虽然不是要紧部门,但里面的人亦是侯府的人,可不能让不干不净的人进来。此番也是我太疏忽,没有代母亲行使好责任。现如今那些个下人们我已经着人清理得差不多了,又狠狠罚了赌钱生事那波子人,估摸着这阵子院子里会老实许多。”
早晨那一番震慑,宋尔雅要办事便轻松了。中午醒来那阵子锦绣还对自己啧啧称奇说,她正午回来时路过那杂役房,里面的小厮见了她,居然毕恭毕敬地叫锦绣姐姐。
她已开始交代锦绣清查家中人丁,凡是与她宋家有些渊源,抑或是本本分分的,都留下来;像陈金花这般家中有不干不净的人的,全部打发走。
至于宋七叔,忠心耿耿了这么些年,父亲用他很是顺手,必然是不能赶他走的。更不能叫他就窝囊在一个女人手下。
“父亲不要生气,这院子后边的事情,您是不一定看得明白的况且,女儿已经有了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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