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天候寒冷的所在,像加拿大、爱尔兰、冰岛这些地方,会把土豆泥配肉汁来配,熏羊肉、烤鸭肉、烤牛肉、烤猪肉,总之一路连环烤,靠着火气来取暖。热地方的人,像洪都拉斯人本来习惯圣诞节吃玉米粉蒸肉,近年来也有地方学美国,吃吃火鸡了。印度人不用问,是敢用咖喱抹火鸡、拿咖喱羊肉塞火鸡肚子里的,有些地方还敢拿印度香米饭、鹰嘴豆抓饭当馅料,听着像鸡包翅的火鸡米饭版。最本地风情的,莫过于秘鲁人:往烤火鸡肚子里塞牛肉球、花生、鲜菠萝、白米。烤出来热带风情,难描难画。
还有些地方,不为了热,而是季节。
澳大利亚和巴西都在南半球,过感恩节和圣诞节时正逢春夏,为了怕热怕腻,就用红莓酱,北欧移民喜欢用越橘酱来配,另加蔬菜沙拉。
说到底,烤火鸡其实就是外头烤、内填馅料,可简可繁。唯一的讲究是得整只烤,不能大卸八块切开来,虽然最后吃时,不免还是撕得七零八落,火鸡这东西不聪明,脑子都花在长肉上了,大的火鸡可以到百斤上下,等闲小火鸡洗剥完了也有近二十斤,火鸡好在产肉率高,真正是吃草长肉,好养易活,肉便宜,所以馋肉平民阶级最爱,但对吃货来说,这玩意脂肪率太低,虽然姑娘们会喜欢他低于2%的脂肪含量,但也不得不承认,吃起来不免口感有渣,所以,馅料和烤得下功夫。
话说,烤火鸡本身,实在是大工程,不像中国炖鸡汤,放得了料,就可以耐心等一锅浓香鲜美的汤出炉。火鸡庞大雄健,冻硬了之后面目狰狞,活像漫画里脑满肠肥,一心压迫工人的帝国主义资本家,扛回来,准备火鸡填料就是大工程,你哪怕简单点,芹菜、洋葱、香料混起来,也够复杂,再扛去烤了,会感觉自己像个上古猎人似的。
一个大火鸡整个上桌,会让人胆寒,撕吃也不方便,但一家围坐,看着一头庞大肥鸡,还是挺其乐融融的,大概这就是火鸡的魅力,好比中国人吃火锅,大家对着一口锅,比对着满桌菜肴,更容易亲近些。
当然,真吃起来时,火鸡还是分类的,胸脯子是细腻白肉,鸡腿是壮硕黑肉,小孩子与姑娘家就斯斯文文找白肉吃,老爸叔伯们就气吞山河抱着鸡腿大啃,吃火鸡到最后是个体力活,把填料和肉吃完了,大家满足的打饱嗝,这时对上帝的感恩之心,才是最真诚的。
火鸡另一大好玩处是:实在太大,所以很容易一顿吃不完。,比如《麦兜的故事》里,麦太太和麦兜一只火鸡拖拖拉拉,吃了小半年,倒不是香港人胃口小,而是火鸡实在太大,美国人经常吃完了火鸡还留个鸡架煮汤喝,煮得的汤放土豆和蒜苗,又是一顿了,一只大火鸡能让人少的家庭吃一个圣诞假期,很是实在。
但说句牢骚的,火鸡这东西的口味,其实像一切低脂肪健康食品,比如全麦面包蔬菜三明治还不带蛋黄酱一样,口味和营养价值成反比,肉很多,但不很好吃,所以需要大张旗鼓的雕琢加工,浓妆艳抹,这就像一个身材健美但容貌平淡,言语无味的异性,让人开始觉得壮观,久了就腻。
中国土鸡所以好吃,就因为脂肪颇多,跟葱姜稍微一眉来眼去,就能酝酿出醇浓甜香的口味来,一下了汤锅,熬出油花儿油星来,片片圈圈,一勺子都是油黄淡香,哪怕捞走了油取清汤,还是香美异常,哪怕白切吃,烫熟了的鸡肉也嫩软丰腴,肥些的白切鸡,鸡皮和肉之间凝冻滑软,蘸了佐料入口之极,所以中国鸡用白斩、炖汤最好,浓油赤酱红烧了,除非是用来炖栗子,否则多少有些可惜,好比广东的好鱼要蒸,才不辜负了美味。
比起火鸡来,中国土鸡就像个膏腴微胖的姑娘,但语言有趣,满身甜软,让人吃着就跟贾琏遇到多姑娘,恨不得化在一起了才好,这就属于皮肉里自带馅料,不用调理,是上帝的恩泽,火鸡君当然健康结实,但有时那口味,真让人恨不得对他说:“自己快塞好馅料抹好黄油,然后到烤箱里来!”
晚上的派对大家都玩得很开心,音乐开得很大声,这样的时刻,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抛下了中国留学生内敛害羞的形象,醉了的男士跑着大叫,也有几个女生跑到厕所拿出所有卷筒纸四处抛,院子的树立刻变成白花花的圣诞树,她们尖叫着说话,不时爆出笑声,箫小杞刚把火鸡放入烤箱,正脱着手套,就被人抱着肩拖到了人群中央,和着音乐跳起没有节拍的舞蹈。
箫小杞受宠若惊,她有多久没和中国人一起大声说着中文,和朋友勾肩搭背去酒吧唱卡拉OK,和死党喝啤酒吃麻辣小龙虾看世界杯也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应该是美妙的一天,如果约翰没有打电话过来的话。
在等待火鸡烤好的空隙,她们几个中国女生霸占着唯一的沙发,聊点八卦,聊点衣服,聊点发型,她们衷心地感谢她为他们准备这样丰盛的晚餐,然后箫小杞的手机响了,她掏出一看,是约翰。
来电显示被旁边的另一个女生看到了,她们相互对视了一下,气氛奇异地沉了下来,箫小杞僵笑着,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走远到一边接起电话。
“你不是回家了吗?”箫小杞有点小埋怨地先一步说道。
约翰那边很吵闹,不停地有汽车的按叭声,他急匆匆道:“我和别人的车发生了点碰撞,但现在赶着回去呢,你来帮我处理一下。”
箫小杞看了一眼许奕她们那边一眼,许奕瞧见箫小杞的眼神,笑着挥一下手,催促她赶快,箫小杞压低声道:“唔,现在不方便,我和朋友在一起呢,你能找其他人吗?”
“你能有什么朋友!”约翰满不在乎道。
箫小杞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听到电话那边远远地有人喊着,“约翰,你干什么呢?赶快啊,呆会你晚回去了看你爸不把你扒层皮。”
“等等。”约翰朝那人大喊了一声,然后在电话里匆匆报了地址,就说:“你赶快,十分钟,我要是感恩节回去晚了,我就死定了,对了,记得开你的车过来。”然后就挂上电话了。
箫小杞听着耳边“嘟嘟”的声音,心中一片悲凉。
“萧,你在干什么,快点,我们的大餐完成了,你作为最大的功臣怎么也要由你来开席啊。”许奕扯着嗓子招呼道。
箫小杞走过去,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额……抱歉,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这话出口,几个女生都看过来了,唯有许奕还是笑嘻嘻的,用手肘戳了戳箫小杞的腰间,暧昧问:“约翰?”
这下,男生们也看过来了,里面当然包含了法语课的那中国哥们鄙夷的眼神,箫小杞咬着牙笑着,固定着一个弧度,“唔”了一声。
现场一阵沉寂,只有许奕笑着摆手,“好吧,今天就先放过你,去吧。”
“嗯。”箫小杞苦涩应道,微微一鞠躬,走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