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吗啡,他的神情开始变得恍惚起来。我知道,这个男人的时辰快到了,忽然觉得心中很是怅然。糟老头摸了摸我的头,对着面瘫脸大哥交代了几句,又开始念起了书中的段落,一字一顿的,仿佛集中注意力,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气力。
我默默的躺了下来,凝视这这个一瞬间变得苍老的男人,颤抖着握住了他的手。“糟老头,你要是累了的话,就早点睡吧。”
“没关系,我再念会儿。”糟老头回握住我的手,动了动嘴角,对我摇了摇头。
我读懂了他的表情,这是遗憾中夹杂着喜悦的表情——这个男人的身影,忽然间和我曾经幻想过的父亲开始重合。我紧紧地握住他已是冰凉的手,仔细地听起他念出来的每一个字。面瘫脸大哥的眼角已经湿润了,他坐在我的旁边,沉默地凝视着即将离开的父亲。
这个男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到了最后,虽然他的嘴角仍在动着,却没有再发出声音来。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像猛然惊醒地慢慢合上了书,艰难地转过了身,拉住了面瘫脸的手,和我的叠放在一起,明明笑着,脸上却满是泪水。
“你们,就不能叫我一声爸?”这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甚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做一个慈爱的好父亲,可是好想不是忙得没有时间,就是不知道该应该怎么去沟通。徐奕你……”
“爸。”面瘫脸错愕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唤到,声音里带着哽咽。
“小穆……”这个男人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你能不能也……”
“不要,我才没有面瘫脸大哥这么好哄!你得多花点时间才显得有诚意!”我连连摇头,学着口是心非,赌气般地说道。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即使心中会有抵触的情绪,我仍是无法拒绝他最后的要求。
“傻孩子,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个男人忽的松开了我和面瘫脸的手,无力地靠坐在床头,苦笑着说道,“你就当了了我这个老人家的心愿吧。”
“你不老,我是为了气你才叫你糟老头的。”我看着眼前马上就要合上眼睛的男人,大声唤了一句,“爸。”才喊完,泪水就已模糊了双眼。重生前,我甚至都未曾去祭拜过他的坟墓,那时的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忽然出现的路人;而此刻,我却发自内心地承认了他这个父亲,仅仅因为还未满二十四小时的接触——命运就是这么的讽刺。所以,我才会不喜欢和这样的路人有交集啊……
“小穆,徐奕他和我一样,性格太沉闷了,这样活着很累。你能不能帮我看着他?”这个男人听见我的呼唤,再次睁开了眼睛,动了动指尖,直直地望向了我。
“好,我就当日行一善。”我按住他的手,哽咽着说道,“你要是觉得累了就睡吧。”
“小奕,这本书我还没看到结局呢,你能念给爸爸听吗?”这个男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用再次变得微弱的声音说道。
面瘫脸拿过书,调整了一下情绪,和这个男人一样,用非常平淡地语调慢慢地,接着他刚才停顿的地方开始念了起来。这个男人在面瘫脸读完最后一句话时,永远地睡去了。
我茫然地被已经泣不成声的面瘫脸拉了起来,看着穿着白袍的医生和男护士开始为这个停止了心跳的男人更衣。他死了,终于从病痛的折磨中解脱了出来,这是一种释然……这些人的动作很快,我就不小心眨了一下眼,白布就已经遮住了他的脸;再一眨眼,他已经被抬到了另一个病床上,被推出了房间。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经策划好了每一个步骤,门外,所有的医护人员,以及赶过来的陌生人都在为他送行。面瘫脸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压抑着下一刻就会爆发的情绪,紧紧地攥着我的手,默默地跟着载着尸体的病床,一言不发。
这个世界,我又只剩下面瘫脸大哥这个亲人了。我很感激这个扮演了父亲角色不到一天的男人,是他让这个冷情的面瘫脸大哥接受了我的存在,即使今后他只是为了履行与这个男人之间的约定而照顾我——这让我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