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寂寂,伺者也隐没不知何在,初阳倒也不以为意,只以为杨府有急事罢了。
月渐上中天,小狐突然开始有点不对劲开始不断地在初阳身边转圈,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奇怪的气息。初阳因是客居收敛神识向来不在客房以外多做探究,但此时也从流动的风中捕捉到了淡淡的妖兽气息。初阳一惊,与小狐对视后方知自己的感觉并未出错,心中未免有些疑惑,杨府中难得有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还是杨府遇到了什么妖兽入侵?
犹豫再三,初阳还是决意去探个究竟,毕竟她与杨济时相交甚好,若是杨府有何不妥,不管不顾着实不是初阳的性子。轻轻拍了拍小狐,示意它前面带路,一人一狐就循着那股淡淡的妖气而去。
杨府中人似乎多已熟睡,静悄悄毫无声息,倒也不怕惊骇他人。初阳跟着小狐最后居然停留在了杨济时的居处。初阳更是讶异,轻推房门居然已上门闩,小狐未得吩咐便已从窗跃入将门打开。缓步进入其中,灯火俱无房中似乎也无人安睡,这更是让初阳纳闷,这么晚了主人却不知何在。小狐咬着初阳的衣角将其带至书架前,然后开始蹲坐不动,意思是妖气的源头就在其后,怎么打开它却不得而知。
初阳左右轻轻试了试书架,居然可以平推开来,书架后俨然是一个过道。初阳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之心,穿过小过道眼前别有一小院落。院落极小,花木倒也齐整,只得两间小屋,其中一间隐约有灯火透出。初阳知道谜底就要揭开了,于是大步向前推开房门,眼中所见却让她不知所措了。
房中有二人,不对,确切地说是一人一半人半妖。人自然是杨府主人杨济时,半人半妖只能看出是一老妇人,低着头相貌看不清楚。她全身被不断长出的蛇鳞遮盖,看得出这过程让她痛苦不堪,嘴中喃喃自语道:“不如让我去了,不如让我去了。”
杨济时的脸色极其难看,眼中充满了不舍、自责、怨恨、悲哀,手边散落了一地的金针。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对面的妇人身上,就连初阳的到来都不能让他有所反应。
初阳定了定心神,轻轻走上前去拱了拱手道:“小子无知,误闯至此,还望杨老海涵。但不知老先生可否将缘由告知,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杨济时惨笑道:“廿一年了,芸娘是我无能不能解你痛苦。今日江家小郎既然到此,也许是天意不可违。芸娘,不如我们就此离去不再理会世事也算是是同日而归,如何?”
芸娘闻言抬起头,蛇鳞遮住的脸庞格外丑陋,低低说道:“夫君,芸娘可去您却不能。赟儿楠儿诸子均未能独当一面,若你撒手而去杨府又当如何?当年你为了维护我,已是百般为难,这廿一年,你为了我更是千般计较,芸娘心中铭记难忘。您就舍了芸娘让芸娘就此去了吧。”
初阳听得二人对话似乎都有死意,大惊失色,忙插嘴道:“何事不能解决,二位万勿轻言放弃。若是可以小子愿闻其详,以解忧愁。”
这二人似乎已然绝望,初阳之言未能给他们带来任何的触动。初阳恨恨地低声说了一声什么就直接走向老妇人,欲要强行诊脉,却发现蛇鳞包裹不知如何下手。这时杨济时说道:“初阳,此事不可为。我这廿一年潜心医术,就盼得一法医治芸娘结果却令其备受苦痛。这廿一年我积德行善只盼望上天垂怜救我芸娘,也不过是空。你又能如何呢?”
初阳实在是不想再多说了,想了想取出了一颗丹药给芸娘示意她服下。芸娘接过后艰难地看向杨济时同时用目光询问,杨济时点了点头芸娘便决绝地将丹药服下。
也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丹药似乎起了作用,芸娘身上的蛇鳞停止了蠕动,疼痛也减轻了许多。杨济时目不转睛地看着芸娘,眼中满是狂喜,声音颤抖,“初阳,你莫不是上天降下的救星?芸娘,你有救了是不是?”
眼见有效,初阳回身将杨济时扶起归座,又一次询问芸娘的病因。这一次,杨济时毫不犹豫就将往事一一道来。
原来,杨济时与芸娘乃是表亲,幼时便多有往来,待得长大顺理成章成就了百年盟约。婚后恩爱,又多有子息,夫妻可算是事事如意。却不料平地起风雷,廿一年前,杨济时怜惜芸娘苦夏携其往仙霞山中避暑却在山中被一异蛇咬伤,幸得救治及时性命无恙。只是从此每月十五月华圆满之时,芸娘便全身长出蛇鳞痛苦难当,待得朝阳复生蛇鳞又纷纷脱落,只留下满身伤痕。当时杨府知晓之人皆以为不祥,意欲将芸娘秘密往生,杨济时苦苦哀求在杨父房前跪求数日方得保全芸娘性命,却只能对外宣称芸娘急病暴毙匆匆出殡。到如今除了杨济时在也无人知晓真正的芸娘在此幽居,不得而出。由此初阳也明白杨济时为何如何重视隐穴。
初阳也非是不知人间情爱,也曾见过父母之间的温情脉脉,也曾看得朱槿娘与夏漱石情窦初开,也曾书中读得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也曾耳中听闻乡中才子无情怨女投水,但这种种都敌不过眼前这二人廿一年来在苦难中的不离不弃与坚持。
得知了原委,初阳也心中有了计较,将神识裹住极少木真元成针状外放,配合热补法刺入穴位。阴阳交替芸娘痛苦更是难当。杨济时见此情形,急急上前在芸娘耳边讲着往昔乐事,就连昔时小夫妻别扭时的怨恨之语此时说来都好似最美的情话。
足足忙到第二日辰时方才将所有穴位一一针过,初阳已是真元耗尽神识疲乏,所幸见到芸娘复如常人心中大感欣慰。杨济时夫妻也是涕泪俱下,抱头对语却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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