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是极好的。迎春那丫头也是好福气,国子监杨大人亲自做的媒,男方也不是外人,正是环哥儿的同窗同年,现在在都查院做御史呢。”另一桌上的迎春脸上飞红,不敢抬头见人。
贾政没脾气了,这个婚事好的他实在挑不出毛病。
等到晚上歇息的时候,贾政还是没忍住去问了王夫人:“环哥儿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趁我不在,分家了?”
王夫人先招呼玉钏儿去厨房要醒酒汤,然后才说道:“老爷莫要如此看我。这事是环哥儿自己个儿提出来的。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他那五十亩地。”
“五十亩地?他吃什么?”
王夫人也纳罕:“妾身也不知道。但环哥儿言之凿凿,道是自己已经做了官,当可以养家。然后老太太便准了,妾身也就没拦着。”
贾政是听明白了,贾环是要分家,但什么都没要。而且凭借自己的本事,还主动给贾宝玉还了钱,他这是打得什么主意?不行,得问问。
但眼下各院子都已经熄了灯,外面黑漆漆一片,外面雨声哗哗,只能隐隐听到更夫的动静。
“睡吧老爷,明儿一早还要去见皇上呢。”
贾政便按下心中的疑虑,在王夫人的服侍下,喝了几口醒酒汤,就沉沉睡下,毕竟明天的事情更重要。
第二天一早,贾政和贾环父子二人便前后脚出发,一个去了皇宫,一个去了翰林院。
王夫人把贾宝玉叫了过来:“你父亲也回来了,不用我交待,你也该知道,你的好日子过完了。从今儿起,你就老老实实地看书吧。”
贾宝玉不敢反驳:“是。”然后就闷闷地回到了怡红院。
但贾政显然还没想起来过问他的功课,待晚上贾环回来之后,就让身边的常随把贾环叫到了书房。
在丫鬟们端上茶水,退出之后,贾政便开口问道:“环哥儿,我少不得要问一句。分家的事情,是你的主意,还是你母亲的主意?”虽然他对儿子一向放养,但若是儿子吃不上饭,他心里也是难受的。
“父亲多虑了。这是儿子的想法。”贾环很认真地说道。
贾政看了贾环半晌,方才问道:“这是为何?”
贾环低声说道:“父亲可知道,宝二哥找薛大哥拆借银子,所为何事?”
“是何事?”
“宝二哥虽然不爱读书,但对家人还是不错。父亲昨晚也知道二姐姐的婚事,是儿子给做的主了。但大老爷却拿了一个叫孙绍祖的人五千两银子,帮人家跑官。结果自然是官没跑成,银子也不想还,就说让二姐姐嫁他。”
说到这里,贾环偷偷看了一下贾政的脸色,那边果然已经有生气的征兆了。
“儿子是不肯让二姐姐吃这个亏的,就拜托老师,查了一下这个孙绍祖,结果竟然牵着出了命案,就把他拿进了都查院的大牢。结果孙绍祖在狱中攀咬,把大伯也攀进去了。”
贾政恨恨一拍桌子:“丢人,丢人啊!”
贾环接着说道:“幸好老师从中保全,二姐姐名声没坏。宝二哥走了户部尚书三公子陈之同的路子,但需要花费五千两银子,所以,才找了薛大哥拆借。”
贾政却问道:“你二哥宅心仁厚,这番作为也属正常。只是,这和你要分家有何关系?”
贾环低声说道:“父亲可知道,这事情的起因,便是大伯帮人家跑官?”
贾政愣住了,然后低声喝道:“小小年纪,就知道趋利避害!那是你大伯!”
贾环却不为所动:“父亲回来的迟,长山伯的事情,想必还不知道。据说牵连甚广,连在宫中做贵人的女儿,听说现在也进了冷宫。儿子实不愿因为大伯一人,连累了全家。儿子倒没什么,还有个官身护体。那其他人呢,谁又来护着他们?”
“宫里不是有你大姐姐么?”
贾环抬起了头,眼里隐现泪花:“父亲可知道大姐姐在宫里过得是什么日子?若是出了事情,父亲是觉得大姐姐能说的上话,还是会被一起牵连?儿子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总不能一家人都跟着遭殃,留下几个,将来也算有个照看。”
贾政不说话了,这个儿子看似无情,但还是有心的。元春看似风光,其实是如履薄冰。自古史书有云:一入宫门深似海。元春虽然封妃,但日子想必也不宽心——入宫十几年,至今也没个骨血。
那边贾环却又接着说道:“据儿子看来,大伯的事情,距离东窗事发,已经不远了。”
贾政惊道:“为何?”
贾环回道:“长山伯为何事发,父亲可在市井之中打听一二。”
见贾环不肯明说,贾政心中疑虑更重。
贾环的声音却又响起了:“父亲若是不放心大伯,就多置办有些祭田吧。”
“竟至于此?”
贾环不出声了。
贾政看贾环不再说话,就挥手让贾环回去,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整整两个时辰未动,直到贾母遣人来叫他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