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一尤记得三年前的那个夏日。
彼时他跟主子游历返京,于官道上跟一辆马车擦身而过。
那辆马车造价不菲,一看就是上京达贵所用。
却特地用东西遮住了车上徽记。
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且马车上透出一股浓烈腥气。
行走刀尖的人对这种味道最是敏感,主子当即吩咐调转车头,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跟踪至乱葬岗。
车上下来两个华服小厮,抬出一卷破草席包裹的尸体,像扔垃圾一样随意扔到乱葬岗中。
六月盛夏,乱葬岗蝇虫飞舞,秃鹫盘旋。
白骨随地可见,空气中尽是难闻的腐臭味道。
破草席被扔下地,草席散开,里面滚出一具女尸来。
着天青道袍,发髻散了,长发遮掩面容,但是半身血色触目惊心。
“爷,那辆马车出自广平侯府。”身为鹰眼,燕一轻易就看出了马车来处。
宴九视线落在染血道袍,血腥气味浓烈,瞬间就吸引了飞舞的蝇虫及秃鹫,不出半日,这乱葬岗就会多出一具白骨。
“燕一,把人葬了吧。”
“爷?”燕一不解。
乱葬岗上鬼魂冤魂多的是,他们跟那逝者素昧平生,多管闲事作甚?
主子爷也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啊。
宴九淡道,“听说广平侯府十几年前把刚出生的嫡女送至释迦山降煞,去岁才接回来……生前无家,死后无冢。”
又道,“兴许于她而言,与鬼为伍好过做人,人心有时比鬼更恶。就葬在旁边鬼王坡好了。”
燕一对主子的话有些赞同,人心有时可不是比鬼更恶么。
“也好,说不定她还能做个鬼王。”
男子听了他的话,沉默片刻,“鬼王就罢了。来世,愿她投个好人家。”
……
燕一是记得这里的,毕竟他亲手在此处给挖的坑。
当日葬了年轻道姑的小坟冢,时隔三年有些塌了。
冢上长满杂草。
不知道的人路过,只会以为这是个寻常小土堆。
“爷,好端端的您来这里作甚?”
一宿没睡,天刚亮就驱车出城跑到这里来……燕一环视周遭,莫名觉着有点渗人。
爷不会是撞邪魔怔了吧?
宴九没说话,看着面前坟冢,搭在轮椅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那双温润眼眸,眸色深幽得不透光亮。
他想起了跟小姑娘初见,她说不喜白衣。
想起了她得知他姓名时,眼底闪过的厌恶。
也想起了她跟司左相对时,藏在平淡后的敌意。
还有她跟毒老之间那份过度的熟稔。
如今才明了,她身上透出的诸多矛盾,缘何而来。
……
第一次听恶女的故事,是在望桥镇茶楼。
彼时他只是个单纯的听客,以局外人的身份,对故事中女子的结局报以叹息。
除此并无更多情绪。
那是别人的故事。
既是故事,便只做故事听。
如今,他却再没办法当那些只是故事。
也再没办法作局外人。
看完那些资料,心头生出太多太多无法抑制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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