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四梦:反悔

    鬼蜮边界。

    夜凉如水，月光明晃晃地挂在天空，给这片宁静的领域穿上了一层银纱，马车上，我坐在大哥身侧，御风坐在我们对面，三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就快要将马车内的空气全部吸干了，我有些郁闷，看着大哥问了一句，“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回山庄。”

    御风看了我一眼，“清越，我知你怀疑我爹，我一定会调查清楚，如果我爹真的行为有错，我不会包庇，定会大义灭亲。”我看向他，有些震惊。

    御风见我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我撇开眼，顾清越看着御风，“阿风，你我自小便相知，我怎会不知你为人如何？这件事，我也定会查清，若离无双冤枉了御堡主，我自不会放过他，”大哥瞅我一眼，“若他所说属实，我不希望伤了你我兄弟之情。”

    御风点点头，“清越你放心，我也希望顾伯父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如果，你们有需要，我澜风堡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他又看着我，我只好点点头，“御风，谢谢你。”

    御风脸色一白，“兮儿，如今我是否已经不能这么叫你了……”我一愣，心中有些闷，“御风，我……”

    “你永远是我的妹夫。”大哥轻轻开口，我一惊，猛然转头看着他，“哥……”

    “清越兄？”御风闻言也是一阵愕然，“你和我妹妹本就有婚约，如今长兄为父，妹妹的婚事由我做主，”我不敢相信地瞪着他，“离无双想跟我妹妹在一起，简直痴人说梦！”我气愤地转过头，不去看他们，只觉得此刻心乱如麻，想起阿离那张苍白的脸，我心里一阵揪痛。

    “我……我定会待兮儿好，一辈子都不会辜负她。”御风的诺言和他深情的眼神让我内心有愧，只觉得心中酸涩，却也不忍直接反驳，毕竟他对我一如既往地好，我不好直接拒绝他，驳了他的面子。

    一想起阿离那双苦涩的眸子，我就一阵难过，索性不再理会身旁两人，一夜都没睡，我累得眼皮直打架，靠着马车壁，缓缓沉入梦乡，完全睡熟前，我还在想，已经好久没有去看过百合和雪璃了，也不知他们如何了……虽然，这只是个梦，也不知道是顺序还是倒叙，还是……

    那个梦仿佛我是庄周，可我亦是蝴蝶一般，我有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竟不知从何而来，醒来时又迷迷糊糊记得不甚清楚。

    窗外是凄清的月色，死气沉沉地反射着白日的银光，那毫无血色的面孔上有我们似曾相识的嫦娥么？成日坐在广寒宫中，她早该厌烦了吧，是不是后悔偷吃了灵药，从此与爱人天涯分隔，夜夜泣鸣呢？

    …………………………………………………………………………………………

    好久都没有回到这个梦里了，我慵懒地靠在浪悠山上的竹林旁的那颗已经被我摸得滑溜溜的石头上，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软塌塌的，为什么呢？哎……因为见不得人家恩恩爱爱地一起生活呀……

    雪璃和百合在竹林里建了一座庭院，当然，用仙术要比用手盖房子来得简单多了。他们俩人每日一起修炼，一起去山下采风，然后一起回到山上弹弹琴跳跳舞，裹着神仙眷侣的日子。“啪！”我一拍脑门，你瞧我这说的，人家本来就是神仙，就是神仙眷侣好不好！这不，看见雪璃朝着我这边走来，我有些兴奋地从石头上起来，虽然他看不见我，可是我却很享受这种透明人的感觉，咦？怎么不见百合？

    “出来吧。”雪璃在石头旁站定，却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我看看四周，没有人啊，他在叫谁呢？总不是我吧？我挥挥手，他没有反应，看来不是在叫我。那是叫谁呢？

    “你已经躲了三日了，百合今日下山去了，可以出来了。”

    “吱……”一声细细的响动从石头后面的草丛中传来，我低下头，忽然脚边窜过一只毛色偏紫的小动物，仔细一看，竟是一只狐狸。可是紫色的狐狸我还是第一次见。

    一道光芒闪过，那只紫色狐狸在原地吐出一阵紫气，再看清时已是人形少女。

    她弯弯腰行礼，声音如黄莺一般细腻婉转，“殿下，紫玉奉王上之命前来，王上要您立刻回青丘，不得有误。”

    雪璃冷冷瞥了她一眼，“凭什么？这么多年，他有当我是他儿子么？”

    紫玉敛眉顺目，只是低着头继续说道，“殿下，王上毕竟是您的父亲。”

    “哼！当年我们母子被大妃追杀的时候，他怎么不想着是我父亲？我娘惨死在大妃手中时，他怎么不想着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现在来跟我说这些，不嫌太晚了么！”

    紫玉一惊，面色有些尴尬，“殿下，王上如今重病在身，大妃和大王子把持青丘，想必王上召您回去，是有深意的。”

    “深意？难不成，他还想让我继承王位？呵呵……这笑话可真是动听啊。我一个妾室的儿子，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王上已经病重，熬不了几日了，他要您务必回去见他最后一面，这是王谕。”紫玉拿出一支明黄的小型卷轴，交给雪璃，雪璃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合上了卷轴。

    雪璃沉默不语，面色有几分暗沉，半晌，他扫了一眼紫玉，“他为什么会找你来？”

    紫玉面色一红，有些害羞地说到，“我……我是……王上为您挑选的……一侍。”说完最后一个词，紫玉已然面色涨红，结结巴巴，雪璃听完此话也是有些尴尬，清了两声嗓子，“我不需要一侍，我已有心上人了，我希望你明白。”

    紫玉脸色有些苍白，颤抖着问道，“是百合仙子么？”她悄悄抬眼看了雪璃一眼，眼中满是对雪璃的倾慕之情，只可惜雪璃满心都是百合，根本无暇注意到身边这个在小时候服侍过自己的小婢女。

    “嗯，”他淡淡点头，表情却是温柔的，紫玉眼中划过一抹伤心的神色，“紫玉明白，紫玉出身卑微，自是不配侍奉殿下的。”

    “紫玉，你是个好姑娘，只是我已经有了所爱之人，我不会辜负她，所以你也别在我身上浪费心力，你会遇到你喜欢的人的。”雪璃不忍看紫玉有些苍白的面色，轻声安慰道。

    紫玉却是低着头，小声呢喃，“我遇到了……”

    “什么？”雪璃没听清。

    “没……没什么。殿下的话，紫玉记下了，请问殿下何时动身？”紫玉收起情绪，淡淡地问着。

    “百合回来后，我跟她说一声，再启程。”

    紫玉点点头，便恢复原形，窜入了草丛中，雪璃久久凝视着手中的卷轴，眸中是一抹复杂的神色，我站在一旁，总觉得风雨欲来，回眸，紫色的踪影隐隐地藏在远处的草丛里，我突然觉得很讨厌紫玉这个名字，却想不起为何讨厌。

    一道光从怀中闪过，我低头，青花在忽忽地闪着光，我拿了出来照照，镜面中我的脸色越发地清晰和红润，仔细看，竟与百合有了几分相似。我对着镜子笑笑，里面那人也笑笑，忽然我看见镜子里的那个我竟流出了泪水，我摸摸脸，我没哭呀，再仔细看，她在流泪，没错，是在哭泣。我吓得差点就扔掉了镜子，好在最后还是捧住了马上就要落地的青花，长舒一口气，真是，今日又见了一桩怪事。

    “别回去……不要回去……”镜子里的那个我幽幽地哭着，我竟有些莫名的难过，“为什么呀……”我问道，里面那人只是慌乱地摇着头，朝着我哭诉道，“别回去……不要回去……”忽然，她的身影渐渐暗淡下来，越来越模糊，我扒着镜面，却依旧是冷硬的青花瓷，“哎……你别走啊……”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镜子里又是我了，我笑笑，她也笑笑，我努努嘴，她也努努嘴。我没劲地放下青花，重新揣进怀里，拖着腮帮子靠坐在石头上，看着雪璃继续发呆。

    “阿璃。”黄昏时刻，一声温柔的呼唤，雪璃迎了上去，我揉揉发困的眼，看着从山下飞来的百合，自上次看过他们吵架后，我都没有仔细观察百合，这一看才发觉有爱情滋润的女人果然是更美几分的。百合的肌肤很白皙，眉目像新月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不耀眼却很吸引人，唇色是纯正的红，衬得脸颊更白嫩，一双带水的眸子温柔地望着走过去的雪璃。

    雪璃迎了上去，欲接过她手中的，却被她轻巧地躲开，雪璃一挑眉，笑着看向身前带着某种神秘笑容的百合。

    “阿璃，我有东西要送你。”百合有些俏皮地吐吐舌，嘴角是一抹笑意，雪璃眼中露出一抹惊喜，“哦？”

    “你闭上眼，”雪璃听话地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百合一时竟看呆了，“怎么了？”听着雪璃的问话，百合这才回神，抬手，一支雪白的玉簪轻轻擦着雪璃的发丝嵌入他高高梳起的发冠之中，百合退后一步，满意地端详了一下，这才轻轻开口，“可以了。”

    雪璃睁开眼，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不由得笑笑，从怀中摸出一面镜子，是青花的那个孪生兄弟，他端起镜面照照，镜中玉簪一晃而过，雪璃的嘴角漾开了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拉过百合的葱葱玉手，将镜子放在了她手中，百合有些疑惑地看着雪璃。

    “你既然送我玉簪，我当然要送你这面镜子了，这样你就可以时时刻刻照见我的模样了。”

    百合闻言面颊飞起一抹红晕，咧着嘴笑了，“你喜欢就好。”

    雪璃轻轻拥住百合瘦削的身子，将下巴磕在她的肩窝里，“我很喜欢，非常喜欢，谢谢你……”

    “谢什么……那年今日是你我相识的日子，我总觉得应该有些特别的纪念的，这才买了它送与你，我还担心你不喜欢人间的东西呢。”

    “怎么会，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欢，”雪璃轻轻拉开些距离，低头对百合说道，“这面青花是我娘留给我的，只给心爱之人。”

    百合脸又是一红，眼底却满是幸福的笑，“阿璃，你从未提起你的家人，今日为何？”

    “百合，我会离开这里一段时间，”百合一惊，抬眼，“去哪？”

    “我爹找到我了，”雪璃面色有些暗沉，扫了一眼远处的草丛，“我爹病重，叫我定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不若你跟我一同回去？我不放心你在这里。”

    百合看着雪璃的眼，“阿璃，你不是孤儿么？”

    “我……我本来以为我是孤儿的，哼……那个人就没当我是他儿子过，我娘就是死在他的女人手中。”

    百合一阵心疼，捧着雪璃的脸颊，“阿璃，他毕竟是你父亲，不管怎样，你都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的，你不像我，”百合低下头，“我才是真正的孤儿，我有记忆以来，就已是跟着师傅修行了，从未见过父母。”

    雪璃一把拥紧了百合，“百合，别伤心了，你有我了，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就是你的家人。”

    “嗯，我知道，你的青花我会好好收着，你早去早回。”

    “你不跟我一起？”雪璃实在不放心，百合摇摇头，“阿璃，我不该去的，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雪璃低头吻了一下百合的唇，“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成亲？那不是凡人的仪式么？”

    “嗯，那是凡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与神仙自是不同的。我想给你最美好的回忆，等我回来，我与你去人间成亲。我要你做最美丽的新娘，”百合红扑扑的脸蛋直看得雪璃一颗心暖暖的，他忍不住又亲了一下百合，“放心，我几日就回来。”

    百合点点头，靠在雪璃怀中，“这支簪子，也是我的心。我要你一直戴着，只能由我取下来。”

    “好……”雪璃看着远处夕阳下的竹林，一片晕黄的大地，映着两道相偎依的身影，格外的和谐。

    远处草丛中，紫色的身影靠在一棵树后面，右手握拳，美丽的蔻丹将掌心生生戳出了血痕，紫玉那双紧闭的眼角狠狠地渗出几滴泪来，她猛地睁眼，眼中闪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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