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揭开面具

冷凝的声音没有一丝人情味，忽然，背后揪住我领口的手猛然一松，一股劲道将我推向前方，我猛然失重，头朝下坠落，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声越来越响，我惊恐地睁眼，看着眼前越来越明显的黑暗，“不要！”背后是离无双一声惊呼撕扯着我耳膜，可是此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下坠的身子以不断变大的加速度自由落体，呼呼的黑风刮过眼膜，刺得生疼，我闭上眼，来不及思考死亡到底会有多痛，只是脑海中闪过离无双的面庞的一瞬，我的心还是忍不住的痛了……

    几秒钟不到的时间内，我竟只想到了离无双的深色的眸子和有些苍白的面孔，猛然间，腰间被谁的手摸到，我睁眼，不知何时，身子被人翻转着朝上，离无双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正由远及近地靠近我的眼，他的修长的手臂朝下够了几次，我们俩始终保持着近乎相近的距离一同坠落着。

    等等，坠落？

    我猛地睁大眸子瞪着紧随而来的离无双，突然张口艰难地骂了一句，“你疯了！”话落，他终于一把抓住了正在急速下坠的我的身子，我只来得及看清他眼中的痛意和惊慌，便一同重重地落入一汪深潭之中，巨大的冲力让我的脑后猛地一下如被重锤击中般钝痛，“啊，”我蹙眉，努力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终究无力地阖眼，任一片黑黝黝的潭水肆意地灌入口鼻。

    “唔，”脑后传来的阵阵痛意让我挣扎着睁开了困得厉害的双眼，眼前是一片黑漆漆的，竟没有一丝光亮，我重新闭上眼，忍不住抬手轻轻捂住右耳后，摸到那里有一个肿块，丝丝抽痛，我想大概是掉入水中撞上了石头一类的，没死还真算我命大。

    我将手放在身侧，平卧着，静静地休息着。突然想起之前看见离无双的脸一闪而过，我不禁笑了，怎么可能，在他心中我根本没那么重要，从始至终我都不过他复仇的一枚棋子，是我自己看不清而已。还是在死亡来临的一刻，我竟傻到还是希望他有一份的真心么，所以才会出现了幻觉，连自己都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了不是么，“呵呵……”我不禁笑出了声，嘲笑着自己的无知和天真，我笑着，从无声到有声，再到嚎啕着，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傻到要死的我……

    “你怎么了？兮儿……是不是身子难受？”一个熟悉的声音随着一双手摸到了我的额头，我猛然止住声音，“谁？”

    “是我，阿离。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那双手带着阵阵凉意摸着我的脉搏，我猛地抽出了手腕，自己撑着坐起身来，四周一片漆黑，我猜测着难道是黑夜了，那我掉下来多久了？

    “兮儿，”离无双略带则歉疚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我冷冷地一笑，“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干嘛跟着我跳下来？哦，不对，我不该这么自作多情，也许你是自己愿意跳下来的，是我身上，还有值得你算计的东西么？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嘲地笑着，不知此刻自己淡漠的表情在离无双眼中显得那般刺眼，我因为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也不知该看向哪里，可是在他眼中完全是不愿多看他一眼的样子。

    离无双开口，嗓音有些哽咽，有些艰涩地说着，“对不起，兮儿。可是，你可以不这样跟我说话么，求你……我知道你无法原谅白幻尘了，可是，阿离从没骗过你，你让我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有人对我好的，我不是一个人，现在你要收回你对我的好了么……求求你，别对我这么残忍。”

    “残忍？啊哈哈……残忍？离无双，这话该是我说才对吧！”我看不见他的位置，只能朝着声源看去。

    “是谁骗了我的感情？是谁设计杀死我的亲人？又是谁怀着一颗复仇的心玩弄着我这个仇人的女儿？你说我残忍？那你呢？你是圣人？啊哈哈……这些日子，是我天真的过了头，真的以为，你可以放下仇恨，我可以不在乎发生的一切，我拼了命地要跟你在一起，结果呢？离无双，白幻尘……呵呵呵……啊哈哈……”我笑着哭了，这仿佛是一件天大的笑话，笑死我了……真的……笑死我了……泪流满面了，我也不知道，只有满心的悲苦和压抑已久的不安和委屈全部倾泻着，在这一片黑暗中，我的心也渐渐暗沉着，没有一丝曙光，我呆呆地坐着，任由眼泪从眼眶中肆意横流。

    离无双一把抱住我在他怀中，下巴轻轻抵住我的额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隐忍和心疼，“别这样……别这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的错，我乞求你的原谅……兮儿，信我……我爱你，我要跟你一生一世，死生契阔的诺言是真的，我生命的这些年中，从没有一刻比你与我携手的时刻更真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誓言，就算你不再爱我了，就算……只是，你别这样对自己，都是我的错，你可以怪我，怨我，恨我，可是不要丢掉我，不要抛下我……”

    我窝在他怀中，想要推开他的手，可是他的臂膀是那么有力，霸道地紧紧地拥住我，让我一丝都不得逃开，我哭着捏拳朝他狠狠挥去，他闷哼一声，似乎忍住了一丝痛意，却仍是笑着朝我轻轻吐气，“兮儿，打我吧，你打死我吧，我绝不会吭一声，只要你能原谅我，就算现在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眨眼一下，只要你别再折磨自己了……现在，让我为你把脉吧，别让自己受伤了，求你了……等你身子好了，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好么？”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极轻，我捏拳的手捶在他胸前的某个位置，停留在那里，久久不能放下，此刻听得他温柔的声音，我心里暗骂自己，真是没出息，竟然又不忍心了，还在为他身上不知哪里的伤口暗暗担心。

    见我不再动弹，他似乎笑了，“兮儿，让我为你看一下伤口吧，你的脑后有一个肿块，需要仔细检查一下。”

    我冷哼一声，别过头，他在我脑后摸了摸，我倒吸一口气，那里越来越疼了，头竟然有些晕眩的，胃里随即也有些恶心的症状，我对此时四周的黑暗有些不适应了，扭过头朝着他刚才的位置伸手摸去，“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黑？现在是夜里么？为什么一丝光亮都没有……”

    半晌，身边的人似乎屏住了呼吸，静悄悄的感觉让我有些不安，我胡乱地挥手摸着四周，直到离无双的冰凉的手一把握住了我的指尖，将我拽入了他的怀里，我不满地要抬起脑袋来，却被他轻轻按住在怀中，我被迫低着头问道，“你又想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呀，这是哪里？是山洞么？为什么你也不生点火什么的？黑死了，我都看不到你在哪里，可恶！”

    “兮儿，”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微微颤抖和强忍着的某种极力掩饰的情绪，我冷哼，“干嘛？”

    “没事……没事……现在，是晚上，没错，是晚上……这里比较潮湿，嗯，所以……我……我没有生火，而且，而且你的身子，我也不放心，所以也没来得及捡柴火……你……”

    我突然打断他，心下似乎有什么已经很明了了，不过我们俩都假装着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是了，就是这样，之前的一切欺骗、误会，不都是我们故意忽略了那根本不能轻视的过往，所以才会有如今这种尴尬而可笑的东窗事发的一日，所以呢，我们都伤痕遍体了不是么？现在还要瞒下去么？

    “我是不是瞎了？”我干脆的声音冷静到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我听见离无双剧烈的心跳声，在这空荡荡的地方，那一刻热乎乎的心，正猛烈地跳着，我噙起一抹了然的笑，“你去找点柴火吧，这里好冷……我撑得住。”我重新躺下，平静地拢了拢外衣，翻身，朝着我自以为是里侧的那个方向躺着，泪水悄悄地溢出眼角，我拼命地止住哭声，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我不想在离无双面前哭，不想再示弱，不想再这么没用了……我是一个新时代的女人，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没有文化的古代女人，我是女汉子呀，女汉子，除了看小说和电视剧外，哪有哭过的，我不能哭，不能被这么点事情就打倒……

    可是，我真的好怕，我怕我再也看不见，我怕他会丢下我，我怕他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我怕……我怕如果他真的在骗我，那我就只剩下被抛弃在这里的命了，因为，一个瞎子，更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了……我怕，我好怕……

    我咬着唇，拼命压抑着胸腔里不断想要喷涌而出的惧意和痛楚，脑后的肿块隐隐作痛，我阖眼，想要逼回那些眼泪，可是它们偏偏不争气地全都涌了出来，打湿了我的领口，我抬起手捂住脸，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一双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地抱起我在怀中，“别哭，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离无双将我拥在胸前，轻轻抚着我的后背安慰着我。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依然止不住泪流，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离无双的脸，只听见他呵护的声音，他握住我的手，拉着它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兮儿，别怕，我就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你的。”

    “你走吧……”我轻轻推开他，故作冷漠地别开眼，“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对你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走吧，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离无双没有作声，却一把搂紧我的身子，将下巴轻轻放在我的肩上，摩挲着我的肩窝，喏喏地说着，“兮儿，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死生契阔，这是我们的誓言，我永远都不会背弃它，我没有利用你，从来没有……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要怎样才肯信我？”

    我哭着捂住眼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信谁了……从白幻尘开始，我就不知我还能信谁了……”

    “你还有我，你可以信我，兮儿，不要放弃我……”离无双在我耳边轻轻说着，我无力地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坚实的心跳，渐渐地止住了哭泣。

    离无双握住我的手，突然间附上我的唇，他微凉的柔软的唇带着淡淡的气息，有些急切又有些陪着小心的情绪让我无法不动容。

    “兮儿，我不会放开你的，永远不会。”我阖眼，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吞吐在鼻翼间，他吻着我的眼，我的脸，我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温柔和小心翼翼，轻轻开口，“离无双。”

    “嗯，我在”。

    “这一辈子，你再不能骗我，也不许负我，我是一个眼中容不下沙子的女人，我的感情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如果它不纯粹了，我会干脆不要的。”我认真地说着，离无双胸膛里的那颗心稳健地跳着，他低沉的声音郑重地承诺着，“我离无双永远不会骗顾念兮，不会负了顾念兮，否则，就叫我下十八层地狱。”

    “我也不需你发什么毒誓，我根本不信那一套，如果你有心，就记住我的话，不可以再骗我，没有了信任，我们的感情就不会长久，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不可以骗我，瞒我，我也一定会对你坦白……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说完这些，我发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原来在内心最深处，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放弃他，在他刚才跟我跳下来的一瞬我就知道，我输了，对于这个男人，我舍不得怪他，他曾经的悲苦和隐忍，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吧，况且顾浪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难道也要像电视剧里那些女人们纠结于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之中而错过真正的感情么？

    “我知道这一次伤你很深，兮儿，谢谢你还能给我改过的机会，今后我会以行动证明我今日所言非虚。”

    我靠在他的怀中，“别让我失望，阿离，我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离无双低头，以吻封缄。空气里，有种默默弥散的情绪，我想，我是愿意相信他一回的，再信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