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药王谷

个小孩子一般，咧着嘴傻笑着，我也笑了笑，可是更多的还是有些惶惑，对着面前自称我爹的人，步渊一脸的忧伤和悔恨。

    “云兮，爹知道，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对爹肯定很陌生。何况，之前，爹也因为不明情况，伤害了你，爹真的很后悔，没想到我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差一点就被我自己伤害。爹真的……”

    他抬眸，眼中竟蓄了些泪水，“丫头，您能原谅爹么。可以唤我一声爹么……”我偏开了目光，一时间还是有些陌生的称呼让我感到局促，步渊见状缓缓低下了头，他一脸的沮丧，慢慢站起身，“爹知道一时间，你很难接受。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保护好你和你娘。爹不会勉强你，你好好休息休息。”

    “咳咳……”步渊猛然咳嗽了几声，我看了过去，他抚着胸口，手捂着唇，面色有些苍白无血色，心猛地揪了一下，我垂眸盯着盖在身上的被子，一时间心内的震荡久久无法平息。

    云麒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我抬眸看他，他靠近了我一些，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着，“步叔叔，为了救你，耗尽了他大半的内力。而且你的药，是以他的鲜血为药引的。”

    霎时，我猛然抬头，看向步渊有些蹒跚的步履，他手腕处的白色纱布一圈一圈地缠绕着，之前我竟没注意到，心底莫名地有些疼。

    “这是最后一颗还魂丹，他交给了我。为的只是要我在他死之前，好好守护你。”心狠狠地颤了一下，我看向云麒，“死？”

    云麒垂眸，“步叔叔的身子，已接近油尽灯枯了。”他转眸望了一眼那边有些苍凉孤索的老人，突然，握着我的手用了一份力，“阿古，原谅他吧，步叔叔其实很爱你的。”

    我眼睛突然有些痛，阖眼，一滴泪从眼角无声掉落。咬咬唇，轻轻开口，朝着那个已经挪动到了门口的背影，那个枯瘦而依然□□的身影，唤了一声，“爹。”

    声音有些嘶哑，却被那人完完全全地听入了心底，身子猛然震了一下，步渊有些慌乱地转过身来看着我，我抬眸，四目相对，空气里只剩下拳拳深情从他眼中迸发出来，直扑向我的眸底。

    “你……唤我……”

    我接着云麒的力撑坐起来一点，深深呼吸一口，“爹！”若说刚才那一声多少是因为感动，这一声，却是真真正正充满了感情的，一时间，我已分不清到底是这副身子还是我的感情了，我想，或许我早就是顾念兮了，不是么。

    步渊眸子里瞬时间满是激动和惊喜，他几步冲了过来，拉住了我的手捧在脸颊上，“云兮，爹等这一声，等了十七年啊……十七年了……爹日日夜夜盼着的，就是找到你，不然我真的没有脸去九泉之下见你娘啊……爹以为，在我死前，都见不到你了……可是上天待我不薄了……云兮……云兮……”

    看着他激动地说着，老泪纵横用来形容他一点都不为过，我也渐渐地被感染了，有些激动和欣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亲人带来的悸动，我想，我对这里终于开始有了感情了，不仅仅是离无双的原因，还有着，身边如此之多为我着想的人们，他们，也终于变成了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云麒倚靠在我身侧，微笑着凝视着我们这一对相对泪奔的父女，一时间，满屋都是温热的浓情，心底像是灌入了暖流一般，连着我的伤口也不那么痛了，待回过神来，我才想起问了一句，“我病了多久？”

    云麒面色凝重了几分，“你昏睡了有一个月了。现在已是深秋了，就快入冬了。”

    我忍不住有些惊讶，睡了这么久，那哥哥和阿离一直不见我的踪影，一定很着急吧，他们有没有找过我呢，一定找过，该是没有寻到罢了。这样想着，心里不免好受了些。

    转眸，看着云麒的面色，我有些艰难地张口，“阿离和哥哥……有消息么？”

    云麒和步渊相对看了一眼对方，眼中闪过一些不明的情绪。

    “怎么了？”

    步渊伸手抚了抚我的鬓角的发丝，眼中满是宠溺的柔情，但面上却是凝重的神色，“兮儿，爹问你一件事。”

    “嗯？”我莫名地感到惊慌，看了一眼云麒，再看看步渊，不知他要问什么事。

    “在你心里，爱的究竟是谁？是离无双，还是云麒？”

    突然的询问，让我有些脸红，我看了一眼云麒，他也淡淡地看着我，像是在等我一个答案。我扪心自问，最爱的，恐怕还是那个人，对于云麒，不是没有过动心，可是若真选择，我想我还是会陪在离无双的身边，他是那么的孤单，他需要我。

    “我……”

    “你爱离无双。”云麒先开了口，我缓缓抬眼，不知所措。

    步渊皱了一下眉，“兮儿，离无双心思太重，不能算是良人。相较之下，云麒，我更喜欢一些。”

    “……”我无语，这样的话，我该如何回答，才能不伤害守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

    “不过，只要是你坚持的，爹都会支持。只要你喜欢，爹不会干涉。爹只想你幸福，只想我的女儿幸福。”

    “爹……你也要……保重身体。”我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只能望着他的眼泪盈盈的。

    “乖女儿，爹知道。我的云兮，真是乖巧。”步渊摸了摸我的额，眼角漾着欣慰的笑意，他站起身，“我去后山采药，云麒，你要好好照看我女儿，不然……”

    “爹，你别怪云麒。”我急忙开口，“他对我……很好的。”

    云麒闻言，看了我一眼，“我会照顾好阿古的，您放心。”

    步渊深深地望了一眼云麒和我，这才转过身去，出了房门，留下站着的云麒，和靠在床边的我。

    屋子里，一时间变得有些寂寞了，云麒走到跟前，弯下身，想要帮我躺下。

    我怔了一下，忽然，抬手拉住了他的手，尽管我做的很慢，可是这一动作还是牵动了伤口处，让我不由得蹙眉咬唇，忍了忍。

    云麒见我蹙眉，顿时心疼地靠近了几分，任由我拉着，他静静地望着我，眼中有着担忧。

    “你要说什么？”他轻声问着。

    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其实并没有多少力气，只是想握着。“那一日，我说过的，都是真的。”

    云麒垂眸，缓缓坐在了床边，他盯着我们俩交握的手，半晌，才微微地应了一声。“嗯。”

    “我不想伤害你，从来都……不。当初……咳咳……”我忍不住捂住心口咳了两声，肺腑痛的几乎要裂开，云麒赶紧帮我顺着气，在我心口抚掌传入了些许内力，身上倏地穿过一丝暖流，我感觉舒缓了不少。

    “当初，在琼山，我……对不起……”我咬唇，泪水自然而然地随着心境而滑落，“啪”一声滴在了云麒的手背上。

    “我一直想说的。对不起……”我哽咽着，心中的愧疚只觉得放大了无数倍。

    云麒轻轻将我搂入怀中，用着几不可闻却只有我们俩都听得分明的声音安慰着，“别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最让人伤心了……我从来心甘情愿的。”

    我阖眼，靠在他肩头，小声地哭泣着，他一直都这么好，一直都不说痛，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他也会痛，连我也几乎要忘记，他也很痛。

    “遇上你，我早已不是我了……可是，我也是我，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相思入骨，什么是情深不悔……有这些，一生足矣。”云麒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幽幽地回荡着，我心尖颤了一颤，微微抬眸，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的，伸手附上了他的面庞，描摹着他的眉眼。

    “你爱离无双，我一直都知道，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是我一直都不甘心，你没有错。”

    “云麒……”

    “我不甘心，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就在这里，一直在你的视线里，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就算我没有，我也会拼尽全力，将着你想要的，全部捧去给你。所以我贪心了……我，希望你幸福，也想这幸福由我来给你。”

    “所以我贪心了，却差点害死你，差点就失去你了。我再也不想承受这样的痛了，你可知？那日你几乎就要离我而去，我就想着，我会一直陪你，上穷碧落，下黄泉。”

    泪水早已不听自己的指挥了，只是一味地奔涌而出，我搂住了他的脖子，斜靠在他怀中，肆无忌惮地哭着，将我这些日子所有的悲伤和委屈都哭了出来，我想在云麒面前，是可以放肆的。

    “别对我这么好……我配不上你……”我埋首在他胸前，一直以来，我以为坚持自己想要的就是正确的，可是谁能告诉我，这样的利用，这样的伤害之后，我真的能无动于衷么？除非我真的冷血无情，否则，面对云麒，一如面对顾清越，还有御风……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哭出来会好一些……哭吧……”他的手透着点点温暖，轻轻抚摸着我的发丝，将我轻柔地拥在怀里，他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着。

    我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他胸前的衣服满是褶皱，略微有些凌乱了，“我爱离无双，我很清楚自己的心。”这一句出口，我感觉到云麒的身子还是猛然间僵了一下，他淡淡地回应了一声，“我知道。”带着点点苦涩的声音，让我心头一震，我知道，这一句有多么伤人，他说出来，与我亲口告诉他，这杀伤力和心痛的程度是不同的。“可是……我该怎么面对你，这样的你，我又该如何视而不见？我真的好恨自己……我不是圣人，我不想伤害你。可是从始至终，我都在伤害你。不仅伤害你，连哥哥，御风，你们每个人都真心对我，可是我总是在伤害你们……以至于到了如今的地步。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啊……我该怎么办？”

    云麒沉默着，听我说完，他久久不曾开口。我发泄似的将心里话全部吐露，可是说完之后，也只能是长久的沉默，我靠在他心口的位置，感受着他的心跳，我自己的心口也传来隐隐作痛的感觉，一时间，世界只剩下寂静，还有两个人长久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