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医馆（三）

窗，隐隐能看见前厅忙碌的身影。前厅三间门店都坐满了人排满了队，李大夫顾不得用饭歇息，正手脚并用的忙碌不停。

    “他日日与病人吵架，既不喜欢，又何必强逼自己？”百歌道。

    “你说李大夫呀，他这个人，对治病救人可喜欢得紧，一日不把脉看诊，就全身不自在。”萧肃这点小事还是知道的。

    “他若是喜欢，一间门店足矣，何必连开三间，却一人坐诊，岂不劳累？”百歌难得对一个旁人生了几分兴趣。

    “这，或许是因为，他比较有钱？”显然，萧肃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剑阁长老，自然是不缺钱的，或许好面子。

    三扇大门一朝开，鸾凤腾龙尽归来。

    剑阁中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好面子。

    百歌见李大夫实在忙得紧，便去一旁帮忙。不过是些收钱写方的小事，她自然做得干净利落。

    她又记忆力极好，到了午时，那些草药，虽说不知功效用量，但已经能一一分清按名入座，不出丝毫差错。

    于是李大夫更加喜欢她了，几乎爱不释手，一个下午都带着她在身边，活脱脱要培养个杏林圣手，继承衣钵一般。

    仁和堂不到日落就关门休业了。

    百歌搬了把竹椅在院中，又端了热水，放好皂荚，将萧肃扶到椅子上仰躺着，准备为他洗头。

    她果然是对他的头发爱不释手，非得日日亲近。

    她总是动作轻柔，生怕伤了他，对他的头发就更说得上小心翼翼了，几乎不忍心扯断一丝。

    李大夫在一旁翻弄晾晒的药材：“小丫头，可别被这小子的皮囊给骗了，他骨子里可不是啥好人。”

    萧肃一凛，竟是露出杀气：“李大夫！”

    可李长老丝毫不惧，没听见一样：“小丫头，不若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老头子我给你找十个出来，任你挑，保证个个英俊潇洒，武功高强，满腹才情。”

    萧肃再吼：“李老头！”

    李大夫走到他们身旁，满手药灰的拍了萧肃大腿一掌，毫不避讳：“你这小子，没大没小的。怎么，莫不是你动心了？”

    萧肃偏过头去，不再搭理。

    百歌其实早已洗完头，她将他一头银丝两手束成一把，按入水中，方将发梢的手松开，看三千银丝在盆中如雪莲盛放。

    “小丫头，你要是喜欢白头发的，我给你找几个比他头发更白的如何？”李大夫凑过来，为老不尊，不怀好意地笑道。

    百歌却笑了：“好呀，若是李大夫能给我找到这样的人，我保证您说什么我做什么。”

    “那你拜我为师，跟我学医，给我养老送终。”他毫不客气。

    萧肃心道：呵，要求可真不少。

    百歌将他头发挽起拧干，方道：“我已有师父，其他两样，我自可尽力而为。”

    李大夫仰天大笑，真如收了得意弟子，不枉此生一般：“好，我这就去给你找。”说完竟晚饭也不吃，真的上街去了。

    萧肃明白，他自然是去找剑阁的分舵人手了帮忙。

    “你为何，如此喜欢白发？”他问百歌。

    百歌却并不说具体原因：“人生在世，总有一好。”

    她终是虚的，让人怎么也瞧不清。不知过去，看不懂现在，更遑论将来。

    只是，什么时候，有一个叫百歌的种子在他心底悄悄生了根，他一触碰，虽有彷徨，更多的却是踏实与喜悦。

    仿佛他成了一片沃土，连接着高山大川，正孕育着新的生机。

    而他，自然要将让这颗种子在她的土地里生根发芽，直到长成遮天蔽日的千年古木，直到她的根脉与他交错绵延，直到她永远离不去。

    ……

    “萧肃，明日我们出发去扬州。”百歌道。

    是告知，不是商量。

    可是，阁主已让李长老传信让他回一趟剑阁。剑阁位处利州城，一去一来，最少需两天。

    “好。”萧肃却答应了。

    这是他入剑阁五年来，第一次违背阁主的指令。

    他心底隐隐升起一阵不安。

    他的直觉，从未出错。

    明月高悬之时，野鸟长啼一声，已有人轻手轻脚，形如鬼影的立在萧肃窗前。

    萧肃左手按床翻身而起，右手中长剑已搭在来人的脖颈之上。

    “是我。”

    是李长老。

    他点了蜡烛，整个屋中便是昏暗的光影。

    “你骗我，居然也骗那丫头。”李老头苦笑一声，“你离那丫头远些吧，那丫头虽然武功高，可是心地纯善，怕是想都想不到，你整日里装病示弱，不安好心。”

    “她哪里是你的对手！”李长老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