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来了?”
洞穴里传来的这声问候,带着笑意,有些稚嫩。
“嗯,你穿衣服没有,我能进来么?”话虽然这么说,可我却是边说边走进去的。我哪都没看,把手里的食盒先放下。
那边的泉水,有水花声,接着就有人出水上岸的响动。我熟悉的从最黑的角落移来那把凉的耸肩的白玉椅,打了个寒颤。
“阿邺你这就没有暖和点的东西了么?”放眼这个只有寥寥几根蜡烛的洞穴,石壁,石桌,玉床,泛着白气的寒潭水,以及冰屁股的这把破凳子。
“你带了什么来,你再不来我都快长草。”林邺说着赤着脚就跑过来,他凑过来翻开食盒盖子,惊呼:“桂花糕,你怎么知道我想了。”
林邺披散着头发,头发还湿答答的在滴水,把衣服滴得也湿漉漉起来。可偏偏他只顾着吃东西,一块接一块的塞进嘴里。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我用灵力在掌心变了些火焰,趁着他吃,替他烘烤着背后的衣服和头发。
“你也快在这泡了五千年的寒潭水了大哥为什么还不让你出来。”
“本来就在前些日子,大哥说好那天就让我出来的,可是我问大哥阿姐你去哪了,然后大哥就生气了,就又让我巩固一段时间。”阿邺看着我,眼神清澈这个眼神特别令我似曾相识。
细看阿邺,他格外苍白的脸,有着和我一样泛着水光的大大的眼眸,而因为天生的缺陷,他阴阴好看的五官也被病态和孱弱掩盖。
他毫不在意我的变化,一跃坐在桌子上晃着腿问我:
“阿姐,你在人间的日子可还有趣?”
我同他莞尔,避重就轻:
“一会儿我要去阿策那儿,我去请他和大哥说说,早日让你出来。”
寒潭很安静,安静的只有水花。
我和他说话,他盯着我,我没看他的眼眸,可他却淡淡的说:
“阿姐你不一样了。”
我又是一笑,问他:
“那我是变了什么呢?”
“你如今对我们,好温暖。”林邺说着跳下来,拿起桂花糕给我,学着我的笑意,给我莞尔一笑,
“我喜欢你的温暖,阿姐,可是,我觉得你的眼睛里丢了灵在人间那里。”
就像被小孩子戳中了心事,我仰着头,不是滋味的嘴硬: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些什么?”
其实,从姑姑出现起,她就把人劫的所有事都告诉了我。
妖狐降世,人间为人一世。普通妖族不过是经历人间百态,好好过完一生即可渡劫成功。
而我,九尾妖狐,上古灵器选中之狐,天族故意加害的命定命途轨迹,注定活不过雷劫。
具体的命途,姑姑说只有父亲才知道,她只知道,命途里有那么一个人,是整个轨迹的开启点。
那个,从开始就注定好的,最爱我和我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
“阿爹,今天所有的事,求你求你这辈子到你们离开人世,都绝对绝对不要告诉他。”和阿爹说完我最后的话,我不阴白为什么到死我连句喜欢都没亲口告诉他,他就没办法再看见我。
江呈躺在硬邦邦的木桌上,气息越来越微弱。我紧紧的拉住他的右手,因为啊,江呈不论醒着睡着,只要我在他身旁,他就会拉着我不放。
拉着他冰凉的,没有力气的手,我没能做到答应过他的。他的嘴角还保留着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的想法。
是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和他仍旧温暖的酒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把你弄丢了。”
眼泪盖过所有的视线,结界之外的青色灵光在窗外离我越来越近。
我知道,这是属于我和江呈的最后一点机会。
江呈的尘若就在他身边。也许是掉下过,它的剑鞘溅上了不少血点。
啪嗒。我的右手已经疼得拿不稳任何东西。
“阿若,不要再留恋了,快动手,不然你们俩一个都活不成。”姑姑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如今已经一秒钟都拖不得。
忽而外头似有什么瓷器整片破碎声。青色光芒铺天盖地,刺眼的剥夺着,我所有属于人的气息。
那一瞬间,我松开了江呈的左手,没有一丝犹豫的拔出江呈的尘若。
我看他的最后一眼,我甚至还奢求江呈能忽然醒来,再给我最后一次笑意,可我把尘若穿过属于人的这副血肉之躯,我的记忆,属于人的,沈予的记忆,就宛如眼前。
林邺说得对。
我缺失的那点暖意,大概死在了我回到青山的,带不回的那副躯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