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映衬在夕阳的余晖之下,当真让我看得有一瞬的失神。
“走吧易生。”何安已经又往前走了,见我没跟上就回头叫我。
“哦,来了。”我应了一声后就几步追了上去,然后稍稍走在他身边靠后的位置。
夕阳无限好,哪怕近黄昏。
这样两个人一起并肩走着,虽然不说话,但气氛还是好得一塌糊涂,我甚至都不再那么急着想知道何安到底要说什么了,只觉得能这样多走一会儿也不错。
不过何安显然是带着目的来的,不会真就这样拉着我陪他游湖。在走了差不多有大半圈的时候,刚好看到湖边有一块比较平坦的大石头,周围没有其他人,他就拐了进去坐在石头上,还示意让我也坐下。
“我……我还是站着吧。”一看要进入正题了我又难以遏制地紧张起来,说话都结巴了。
何安微蹙着眉看向我,但嘴角却是在笑:“易生,我俩也不是第一次谈论这个话题了,之前也没见你焦虑成这样啊。”
卧槽这次和之前能一样吗?!之前都是明知会被拒所以才有种豁出去的悲壮情怀啊!而这一次总算有了一点不会悲剧的可能性,那人就难免患得患失起来……
我看看何安,然后目光又飘向别处有些尴尬地说:“谁说我焦虑了,我只是刚吃完饭不想这么快就坐下。再说了,我还不知道你要说什么话题呢。”
“还装?”何安露出一丝坏笑,“你要是再装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安哥,你不能这么耍我啊,做人要厚道!”
“我只要不食言就算厚道了啊,反正也不着急,等野外实习完了再说吧。”何安说着两手一撑竟是站起来要走的样子。
“诶别啊!”我一下急了,这特么要是真让我再等个十几天那我不得被折磨成神经衰弱了……我靠,算你会玩!
我有种短处被人拿捏在手里的无力感,只得妥协道:“好好我承认我猜到了行吧,你……你现在可以说了……是男人……就别绕圈子……”
何安盯着我一下子笑出了声,眉毛和眼睛的弧度都特别耐看,搞得我虽然紧张得不行但还是没办法把视线从他的脸上收回来。
“谁说我要绕圈子了?”何安笑完了就打趣地问我道。
“哟呵你还不承认,有本事你就直说啊……”我心想这种事一般都是有个流程的,起承转合,前面将情绪铺垫得差不多了后面的话才比较容易说出口。不然的话要是一点前|戏都没有,单刀直入未免显得太羞|耻了,正常人也说不出来。
嗯,就是这个样子,我决定从现在开始计时,看何安准备铺垫多久才进入正题。这么想着我就把手伸进兜里去拿手机想要看下时间,但还没等我把手机拿出来就听见何安开口了。
“易生,我喜欢你。”
……
……
……
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懵了。
……
……
别说大脑里一片空白,连灵魂都仿佛出窍了。
……
说话,快说话,说点什么,说什么都好,别跟个白痴一样在这里傻站着行吗?!我隔了很久才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这样叫喊着,然后又隔了更久我才终于强行拉回了自己那已经飘荡在九霄云外的七魂六魄。
刚才好像听见何安跟我说话了,他说什么来着?怎么突然之间就忘了……糟糕,他该不会以为我智障了吧……
我的内心在经历着天人交战,而何安居然就这么静静看着我,也不再多说几句话来帮我回忆一下,这让我好尴尬……
最后,在觉得实在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我终于决定哪怕再丢人都应该把自己内心的疑问勇敢地说出来!
于是,我换上了自己从小到大在课堂上最常用的那副无辜且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向何安,弱弱地问道:“安哥,你刚才说了啥?”
那一刻何安脸上无奈至极却又暖到极致的笑容我能记一辈子。
“易生,”何安现在的眼神异常认真,专注地看着我,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隐去,但却比刚才又多了几分郑重。这一次他刻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易生,我喜欢你。六个字,这次我终于确确实实地听到了。
其实曾经我自己也偷偷地幻想过无数次这个场景,我总想着有一天如果何安真得看上我了,那我一定会欣喜若狂得快要笑疯过去。可是现在,我却只觉得喉咙里头梗着想哭。
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真得就像在做梦一样。
此情此景还有他,一切都美好得像是一个让人永远不愿意醒来的梦境。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得已经考完植物了,亦或只是在复习的过程中睡着了而已,却一不小心梦到了这么真实的事情。
“易生,”何安这个时候握住了我的手腕,温|热还有些潮|湿的触感让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真的,这一定是真的,梦里不可能有这么细致清晰的感觉。
何安望着我微笑:“你是在等我说第三次吗?为前两次我拒绝你报仇?”
“当然不是!……安、安哥……我……你……”
“别你你我我的了,易生,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像最开始那样。”何安透亮的目光里盛着我错愕的神情,“你不用再顾虑那么多。”
“可是安哥……”我犹豫着。
何安依然温柔无限:“叫名字吧,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想法了,还需要隐藏什么吗?”
“问题是……”我觉得有些尴尬,不好开口。
“到底怎么了?”何安稍显不解,“难道你还在担心别的事?”
“那倒不是……”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我只是,叫习惯了,一时要改感觉好奇怪……而且,你本来就比我老啊,叫哥也正常……”
何安的笑僵了一下:“给你个机会再说一次,我比你什么?”
“……大,你比我大!”妈的刚说完这话我就觉得不对劲,前面不加个主语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果然,何安已经瞬间咧开嘴灿烂地笑了起来,点头欣慰地道:“这么说可以。”
“可以你妹……”我瞪着他抗议,然而抗议过后我却骤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又把话题给带偏了??
我的心脏忽然就开始狂跳起来,仿佛滞后的反应突然一口气抵达了所有的神经末梢,这让我对自己周身的感知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敏感度,连一丝丝轻微的气流涌动都能激起身体上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我觉得何安肯定看出了我的变化,他在专注地看了我几秒后就道:“那我们还是继续说正题吧,易生,虽然我之前就知道你的心意,但现在还是想听你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我喜欢你,那你呢?”
“我也,我也——”我紧张地握紧了双拳,搞不懂明明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要说出来就这么难,之前不也说过的吗?
何安看我这样,就稍微把头转开了些,眼睛看向湖面,整个人透着股淡淡的忧伤气质:“其实在今天决定来这里之前,我一直都在担心你已经放弃了,毕竟五一的时候我对你说了那样的话。而且,后来从十渡回来后你又开始跟蒋哲良联系,我知道他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我现在也不敢肯定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更喜欢他还是——”
“废话老子喜欢的人当然是你了!”我忍不住喊了出来,然后就对上了何安那一双充满狡黠的眼睛。
“嗯,我觉得也是。”他看着我没羞没臊地笑着说。
“……你是故意的。”我心内真是无比的卧槽,有这演技您老人家怎么不去奥斯卡呢!
何安禁不住哈哈地笑出了声,他一只手还抓着我的手腕,都抓了半天了也不见放,这会儿他忽然一用力就把我拉到了他的身侧,强行让我坐在他旁边。
“我不故意,怎么能听到你说实话啊。”何安扭头盯着我看,通透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些窘迫,但是又很高兴。
不管在此之前我做过怎样的决定和打算,也不管我曾经有过怎样的幻想,我心里对于真正能把何安掰弯这件事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信心。要知道一个人的性取向哪是说变就能变的,绝大多数人这一辈子都是百分之百地固定在一个取向上,我能奢求何安对我和别的男性朋友不一样些,可我却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活着等到他亲口对我说出喜欢的这一天。
幸福来得太突然,就像龙卷风。
我禁不住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才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问何安道:“安哥,你应该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如果是玩笑的话请你现在立马就告诉我……”
“易生,你觉得我是有多恶劣才会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我用余光能看到何安正在定定地注视着我,可我还是不敢抬头看他。
“但这也太突然了吧……明明五一那会儿我问你的时候你还说自己是直的,难道你要告诉我你只用了俩月的时间就弯了?”
“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弯是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终于忍不住看向他。
何安望着我淡淡地笑着:“意思就是说如果没有你,我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还会喜欢上另一个男人。但是易生,我现在喜欢你,我很确定。”
卧槽……
卧槽……
卧槽!!!
我觉得自己一颗心已经彻底被何安的这段话给融化成一片汪洋大海了……这家伙怎么说这种话这么有水平呢?情圣吧!
我不得不通过使劲喘气来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可是无论怎么喘都还嫌气不够用,吸|入量完全抵不过内耗。
“你是想直接喘休克了然后好让我把你抱回去吗?”何安这时竟然用颇有几分挑逗的语气打趣地看着我问。
我感觉自己脸都涨红了,结巴了好几声才憋出句完整的:“怎、怎么可能!我自己会走的好吧!”
说完我为了证明自己真得能走就一下子站了起来,结果步子还没迈开手就被何安给拉住了。
没错,不是手臂,不是手肘,也不是手腕,而是手!
如果不算上之前在实验室里他替我包扎那次,那这一回就应当算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牵手??!
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瞬间停滞了。
“安、安哥……”
何安这时也站了起来,又对着我露出了那熟悉的慈父般的宠溺笑容:“被带到沟里的难道不是我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紧接着,他突然靠近了我,然后竟然用另一只手将我揽向他的怀中。
“这样,你总该确信了吧。”
当何安的这句话在我耳畔响起时,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化作了一场烟火在一片绚烂中炸得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