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浓把电话挂了。
宁樨把长柄伞的伞尖支在地上,转动着伞柄,旋出一串水花。
夜已经很深,又是下雨天气,整个小区安静得听不到一点人声。宁樨身上的衣服快要被体温熨干到七八成,代价是接连不断的喷嚏,和显然注定逃不过的一次感冒。
所幸,苏雨浓没有让她等太久,顶多十五分钟。
楼下门打开,苏雨浓睡衣外面披着一件开衫,没好气地对她说:“我都要睡觉了!”
宁樨只是望着她笑了,“哇,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
宁樨进屋,苏妈妈惊讶她衣服都是湿的,推她赶紧去洗个澡。
“我先跟小雨聊一下……”
苏雨浓还是冷着脸,“你先去洗澡,我又不会跑。”
苏雨浓家的浴室,是日式的三间隔离,更衣室在正中,摆放洗衣机,左边是厕所,右边是淋浴间。
宁樨在冲热水澡的时候,苏雨浓走进更衣室,忙活了一会儿,说:“衣服给你放在洗衣机上了。牙刷在流理台上,没开封的那把就是。”
是一身洗净的睡衣,粉底白兔子图案。
宁樨换上以后吹干头发,刷了牙,借用苏雨浓的洗面奶洗脸。她的洗面奶有一种好闻的青瓜香味,宁樨把品牌记下来,准备和她买同款。
全部洗漱完毕,走出浴室,等在客厅的苏妈妈给她泡了一杯板蓝根,催她喝下,再让她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今晚就在这里留宿。
“我知道了,阿姨您早点睡。”
苏妈妈笑说:“你去卧室吧,我来关灯。”
宁樨走进苏雨浓的卧室,缓缓掩上门。
苏雨浓还在看书,书桌上摊着历史教材。没有多余椅子,宁樨犹豫一下,直接坐去床边。
宁樨道歉:“对不起。”
苏雨浓顿一下,手指卷住了书页的页角,“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道歉。”她稍微想想这事儿就不可能是宁樨主动,只是难受到抗拒接受一切外部消息,并且幼稚地将所有都迁怒于宁樨。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其实第一次见面,姚占云就找我要过微信号。我怕是自己多想,就没有跟你说。”
“你不知道,”苏雨浓缓缓地说,“那天我在他车上看见药房的袋子,那里面装着一瓶枇杷膏,我也是跟自己说,不要多想,结果……”
“……其实,那辆特斯拉不是姚占云自己的,是他借的。”
苏雨浓转头看她,睁大眼睛,“……真的?”
宁樨点头,“我无意间听到,他跟人打电话。你不知道我有多纠结,想告诉你真相,又怕你难过。要是早知道你反正都是要难过的,不如直接就告诉你了。我发誓,我真的对姚占云一点、一点、一点心思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你,我都不想承认他帅,他鼻头也太大了吧……”
“原来你也觉得他鼻头大……”
诡异地沉默一霎,苏雨浓短促笑了声,低头拨弄着手指,“还能怎么办,再丑也是初恋。”
“可是他很渣。”
“再渣也是初恋。”
“……你的言情小说都白看了!”
“……”
“我希望你找一个,觉得你穿lo裙和JK制服都可爱的人,姚占云真的真的不配你为他委曲求全,明明你是微博十万粉丝的画手大佬,粉丝排队求翻牌的……”
苏雨浓噗嗤笑出声,“……我也要跟你道歉,我不该那么说你,我知道你不是。”
苏雨浓合上书,关上台灯和顶灯,钻进被子里。
黑暗里宁樨才说得出肉麻的话,“我这两周觉得活着好没意义,你明明知道我就没有几个特别特别在乎的人。”
“那我问你,我和温岭远,你会选谁?”
“当然选你。温岭远轮得到我选吗?”
苏雨浓抄起星黛露的毛绒玩具打了她一下,笑说:“我现在最讨厌别人油嘴滑舌。”
“我明明是真心实意——话说,如果我不来找你和好,你会找我吗?我觉得你不会,我第一次知道,你这个人好狠的心。”她把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浮夸,像三流电视剧的女主角。
苏雨浓瞪她,又想到黑暗里她看不见,“说得好像我朋友多到可以随便丢弃一样。”
宁樨笑出声。
可能真的要感冒了,宁樨喉咙开始疼,这一般是她感冒的前兆。
苏雨浓问:“说起来,你还在惦记温岭远吗?”
宁樨打起精神,“怎么说呢。你看,学校里好多女生说我是‘惯三’,专门插足别人的感情。你知道我有多冤,有一些根本就是背锅。现在,终于有一个绝佳的机会,让我干脆把这个称号坐实,我却一点也不想这样做。我祝福他和钟映白头偕老,认真的。”宁樨把脸埋在枕头里。仿佛是趁着前几日天晴刚刚晒过,枕套有一股干燥好闻的味道。
“我就不信你敢参加他们的婚礼。”
“我为什么要参加,意念祝福就够了。不要为难我,我又不是奥斯卡影后。”
雨声沙沙,催人入眠。
半梦半醒的时候,宁樨想,上一次坚持两个月,这次争取延长一倍。四个月,八个月,十六个月,三十二月……
会有那么一天,她不用去见他,他不再是她的止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