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仙族重华曾有禁法,以生魂所蕴灵力为引,连血脉亦可封印不显。
也正因是禁法,自然可以冲破枫璐当初设下的对残魂的约束。
寒林娴熟地念起一道咒语,将一痕淡淡的灵力自指尖引出,笼在那吓得有些发愣的女孩身畔,女孩额上的桃花印记慢慢地开始泛出嫣红的光彩。
“娘亲……”女孩感到浑身被捆缚一般地不适,小手揪住寒林的衣袖,委屈地哭泣,“娘亲,好难受……好难受啊……”
孩子夹杂着惊呼与哭求的娇弱声音在雾气迷茫的林间回荡,将所有人的心都狠狠地揪了一把。
寒林却恍若未闻,敛起眉,冷下惨白的俏脸,“我不是你娘。”
随着灵力的不断注入,光芒的颜色越加鲜红,女还白皙的额头上似乎快要滴下血来,寒林不顾旁人相阻,也不管孩子哭闹,掌中光华陡盛,重华与祈天宫的封印术同时启动,双双加在那女孩身上。
“不要恨我……”寒林低声喃喃,掌中灵力一收,一道淡淡的重华纹案落在女孩额上,那朵桃花发出一道炫目的红光,之后陡然消失,再无踪影。
女孩已经沉沉睡去,白玉兰般的小脸上爬满泪痕,眉间满是委屈与不解。
寒林心神倦怠,浑身沉重不已,一阖眼,两行泪顺着冰凉的面庞汩汩流下。
“为什么?!”翟川几乎反应不回来她刚才究竟做了什么,只记得她又动用了禁法,就她现在的身体,根本就受不得,她竟还敢用禁法?!狠狠扣住她双肩。一遍一遍地问,“林儿,为什么要这样……?”
分明已经到了可以相聚的时候,她却选择渡出灵契,散去生魂,在他怀里死去,在她的心里。其实真的是恨着他的罢?恨到连共死都不要……
“川……这一次。终于不必让我看着自己最亲爱的人有事……”她柔和的声音里带着点释怀的笑,过去的事情已经很远很远了,可她依然记得那时绝望和无助的心情。如今,她终是做到了一次,这一生总算也过得不是特别遗憾吧?
“定下灵契,同生共死。这是你对我说的,其实并非如此……?”翟川握住她轻颤的手。她手中还紧紧攥着蕴有她命魂的那枚相思佩。
“我没有骗你,灵契烙入魂魄,本来不可解去,但我的魂魄早已拆散……”寒林竭力勾起一丝笑意。她的魂那时就有些散,只是因为恰好有了枫璐留下的封印,这才让灵契牢牢地附了上去。
寒林知道自己还能撑一时半刻。但方才一口气说了太多,实在有些累。便阖起眸子不再说话,其他人也沉默无言。
寂静的林中只剩了流水回荡的声息,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在林中留下了一道道明亮的痕迹,竹稍的露水随着竹枝的晃动零零落落地坠落下来,一颗颗重重地砸在青苔上。
雾气淡了下去,远处灵火的灯笼也暗了不少,只在中心留着极不显眼的一点幽蓝色光芒,在将灭未灭之间挣扎了很久,似乎也感受到了她越来越弱的气息,在为这个风华绝代的祭司作最后的哀悼。
夜色正在一点点消退,寒林的气息却在一点点变弱,意识渐渐开始混乱,眼前似乎浮现出一片浩淼的湖面,她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哪里,或许是镜天湖吧?她很喜欢那里,她记得南歌说起过,母亲也很喜欢那里……
“川……你是不是答应过我,要陪我往镜天湖去望月?”寒林是无意识地问出这句话的,她只是在回想一些事,可这事又实在有些记不清了,便随口问了出来。
翟川愣了愣,这事他确乎说过,还是他主动提议,但那一夜,他并没有陪她一道去,在那里,她被困在了迷雾中,她见到了温空冥,也遇上了南歌……不知那次若是同她一道去了,后来的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刚想说些话安慰她,寒林却自己轻轻笑了,眸子半睁开来,虽然少了些生气,但还是水波流转的样子,“我随口问问,别往心里去……我到底在想什么?我是祈天宫的祭司,除了护卫双华,我怎么还能去想别的?”
就如商靳所说,只要承有神血,列在族人名册之上便算作是祈天宫的一员,甚至于名册上究竟有无父母名讳都可不论——只因祭司本就忌着被亲缘羁绊,可她呢?不仅对父母尊师过分依恋,还几次三番耽于情爱,走到今天这一步,原来全是咎由自取……
心中泛起一丝绝望的笑意,意识一直沉落到水波粼粼的湖畔,迷蒙中,却见一个水蓝色的影子在那里,似是母亲淑旻的样子。
晴光中,淑旻回过头来,一张绝世的容颜,一双秋水盈盈的大眼,蓦地滴下两颗泪来。
“娘……?”寒林很是疑惑,她从没见过淑旻哭,她一直觉得母亲虽然心软,性子却坚强得很,她为什么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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