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如深渊。
褪下红装的女孩手执锋利的利刃,走出白袍儿特意为她安排的处所。
妄诞城无人的角落……
她把刀对准金胡子老头刘不逐。
刘不逐道:“妮子,你是来给你父亲报仇的吧,之前见你,我就感觉到了你的杀气,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今晚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来找你的,留一个仇家的女儿在儿子旁边,我哪能放心呀。”
倾晨挥刃杀向刘不逐!
老头儿放出恶犬,身形一变,施展夺命之招毫不留情地攻向娇小的女孩。
响彻四方的狗吠声里,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倾晨新换上的纯白衣裳。
倾晨咬紧牙关爬起身来,再一次把手中的刀,对准狂笑不休的刘不逐。
突然,一道白影掠到她跟前,瞅见她满身是血的样子,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老头儿喊道:“儿子,快过来,那姑娘要杀你的老爹,也一定会杀了你的!”
白袍儿看向老头,“若不是你滥杀无辜,她怎么会成为可能取我性命的人?”
白袍儿落了泪的眼眶通红无比,低沉的声线半携愤怒,半携忧伤。
“什么叫无辜,她那个废物老爹敢跟老子抢生意,哪里无辜了,你个小混球是不是笨啊,胳膊肘往外拐也不能这么拐吧!”
白袍儿掏出一把小刀,刀尖抵住自己的脖子,“老头,我只跟你说一次,放过她,否则,你将失去唯一的儿子……”
“别别别,我饶我饶!”刘不逐露出毫无掩饰的关切之色,举起手来做投降状。
白袍儿正要带倾晨离开,举起双手的老头喊住他:“对了,今晚我是可以放过她,可明天晚上,后天晚上呢?你不会日日陪着她随时拿刀以命要挟我吧?”
刘不逐打了一个响指,“瞧你小子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老子来帮帮你吧……”
刘不逐竖起手指,“砰砰”几声点住封闭灵力的灵穴,封住了灵力。
“好啦,我暂时使不出灵力了,力气也不剩多少了,儿子,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白袍儿疑惑地看了刘不逐一眼,然后牵起女孩的手准备离开。哪知道倾晨一把挣脱了他的手,扑向刘不逐。
“我要杀了你!”
一袭白衣已被染成红衣的女孩挥刀,恨意涌动,化成无尽的杀意,以凌厉的杀招直抒怨恨,白袍儿根本拦她不住。
“儿子,看吧,你老子已经罢手了,可是人家不肯放手,这可怎么办?”
刘不逐扯起夸张的笑容,被疾然驰来的女孩一脚踢在脸上,鼻血喷喷,胸口也被划了一刀,溢出鲜血来。
夜色冰凉,刀锋倍冷。
复仇的“鬼”似已掌控了女孩的身躯。刀被她握在手中,刺向老头儿的咽喉。
白袍男孩掠到老头儿身前,点住了他的穴位,让他动弹不得,然后握住杀意满眶的女孩手中的刀。
“不要,不要……”
男孩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刀,一寸一寸,插入他的胸口。
“我知道你恨,可我不想让你的手沾上鲜血,以恶人的方式回馈恶行,沾满恶人的血,是最不值得的牺牲。”
“他是你爹,你自然要护着他,可是我爹的仇该怎么办?!”眼泪掉落眼眶,倾晨握紧利刃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我承认,无论如何,我都是他的儿子,我不想见到他死在我眼前……我不想阻止你报仇,尽管方式是杀戮,可你不过是想尽到身为女儿的责任。”
白袍儿不曾回头瞧他父亲一眼,他越过三尺利刃,轻轻拥住了女孩。
“父亲造的孽,确实不容宽宥,我来替他还吧,这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鲜血从嘴里溢出,男孩却在笑,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依旧和最初一样,闪闪发亮。
“今夜,是我扑在你的刀上,心甘情愿为一个造了孽的恶人赎罪,并不是你拿起刀,被满腔的仇恨控制,选择与恶人一致的恶行抒发恨意。”
“你只是被迫接受赎罪的人,而非手沾鲜血的鬼,此后不必害怕,不必为手上的血困扰,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礼物了。”
繁星已死,夜色猖獗。
男孩笑颜天真,眉眼温柔。
天真的孩子,妄以稚意的方式,完成既无愧于身为人子的责任,又无疚于心动之人的两全之策,献给女孩最后的礼物。
握刀的手在颤抖,女孩往后退却,离开男孩的怀抱,“对你而言,你给的是礼物;可于我而言,它是武器。你的温柔,没有保护我,只会伤我更深……我讨厌你,讨厌这样温柔的你,讨厌天真得无可救药的你!”
随后,她抽出刀。
锋利的刀,对准了自己的心。
“对不起,父亲,我不是一个好女儿,仇人近在咫尺,我却只能停下刀来……”
面对白袍儿,她似已失去了挥刀的心力,没能手刃仇敌的她,多么没有出息啊……她愧对父亲,更没法面对自己,遂将自己的刀,对准了心口。
意欲阻止女孩的白袍儿摔倒在地,鲜血从女孩的心口涌出,剧烈的疼痛自心口蔓延,她颓然倒地,斜斜依偎在男孩身上。
她抚摸男孩的脸颊,“我真是没有出息啊,明明立了誓,一定要报仇雪恨的……”
模糊的视线落在被血染红的衣衫,她曾拥有一袭绝美的红装,绝美无二,赠他红装的人儿,是这世间无可替代的独一。
鲜血自心口溢出,女孩轻翘嘴角,眼泪打湿沾血的衣襟。
若有来生……我再也不要褪下你送我的流翎红装,若有来生,我还要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