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花,踉踉跄跄的走至床榻那处,径自爬进里头,跪坐着打望夏子卿,却是一个变两个,深吸一口气,而后伸手去解他的扣子。
夏子卿心里一惊,睁眸一瞧才知是新夫人正在拉自己的衣衫,他今夜并不想对她如何,故才装睡,却未想到她这般主动,但动作很是笨拙,哆嗦了半天也没拉开衣领一点。
这衣裳貌似也没扣子,该先解腰带才是啊。
顾昔娇是醉了,且被他这一瞪更是无措起来,脸色比方才越发热烫,但那玉指已放在交领处便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嘴里轻声呢喃道:“穿着衣衫睡觉终是难受的,昔娇是......”话还未有说完就一头扎在夏子卿的胸口不醒人事了。
夏子卿微蹙俊眉,而后将她推倒在里边,随意拉过一条锦被替她盖上,而他则是取过另一条盖上睡觉。
红烛终要燃尽,屋里透进银白的月光,照在囍字上显的过于苍白。
但,这一夜却是睡的极好。
顾昔娇一梦到天亮,才睁开双眸就见夏子卿要起身,当下就觉着愧对家父家母,连忙伸手扯住他一只衣袖,道:“侯爷且慢些吧......”
“怎么?”夏子卿提眉不解。
顾昔娇紧抿了抿嘴唇,面有难色,却不得不说:“帕子......”
夏子卿是过来人,她既是八人大轿抬进来的自然要按礼术规矩来,况且她并无招惹自己,叫她头一日就遭闲话很是不妥。
顾昔娇抬眸望他,弱弱说:“我母亲大人说这是要紧之事。”
夏子卿眉心起了个结,居高临下细打量起一夜未脱衣裳的顾昔娇,缄默许久才漠然道:“不会为难你。”
这话说的好有些负气及不甘心,叫顾昔娇心里越发没底,依旧抓着那衣袖不肯松,红着脸硬着头皮蹦出一句话:“侯爷要不要再躺下......睡......一会?”
夏子卿自然不肯,甩掉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从枕头底下取出那方白帕,用剪子在手臂上稍弄破一点,染了些血迹在上头又扔到顾昔娇的面前,随即扬长而去。
真真是一气呵成,轻车熟路,赶情不是头一次做?
但顾昔娇却是长松一口气,且心里还有些小欣喜,既守了身子还交了差,岂不是皆大欢喜。
在院子里静等的下人们见夏子卿从屋里出来便对其欠身作礼,齐齐道:“侯爷新喜。”
夏子卿面无好色,一言不发出了院子。
顾昔娇从娘家带来一个从小奶她长大的婆子周妈妈,另还有四位丫头,屋内只进了她们几个,另外的依旧在外头静等吩咐。
“夫人新喜。”那五人欠身作礼对她道喜。
顾昔娇浅笑,她此刻早已将一夜未脱的嫁衣褪去,由彩君扶着起了榻。
周妈妈捡起榻上的白帕细瞧几眼,便是激动的热泪盈眶,笑道:“如此甚好,一会就派人往顾府报喜。”讫语又将此帕拿到外头交给一位李氏身边的婆子手上,说,“有劳拿去给太太过目。”
院里众人又是齐声恭贺:“新夫人大喜。”
顾昔娇净了脸便往梳妆台那里打扮。
尔香双手捧上一件精心裁制的红色锦裙,上头金丝绣制桃之夭夭,彩蝶纷纷,一看就是件不俗之物,言:“太太吩咐过,今日要穿正红。”
敬茶配穿正红的只有正妻,且顾昔娇是平妻,自然也穿的。
顾昔娇白玉一般的指尖抚过那件华裳,漫不经心问:“我有件孔雀蓝的长裙可是带了来?”
“除了新置的外,小姐平日里所穿的衣裳首饰一件不少的也都带了来,且明日就叫底下人去外头打听京城哪里裁衣裳最好,往后就去那里做。”彩君一面答言一面纤指穿棱过顾昔娇那乌黑的青丝挽起一个发髻,又示意墨茶去拿首饰来。
昔娇是娇生的女儿家,身上装饰一概都要用珠玉点翠的精致物,否则还提不起那心情来戴。
她往墨茶手上轻撇一眼,先拈起尔香端上来的清茶浅抿,细柔的声音中略带些沙哑,问:“我记得有套纯金镶红玛瑙的累丝金步摇,怎么端上来这些个。”
“还不是妈妈的意思。”墨茶似有些委屈,往周婆子那里呶了一下嘴。
“小姐这声音是怎么了,昨夜受了凉?”彩君对顾昔娇之事尤其上心,一丁点都逃不过她去,连忙拿过她手上的茶叫尔香去换温水上来。
“昨夜多饮了几杯酒,不妨事。”顾昔娇不以为然,稍清了清嗓子后吩咐,“将这套撤下去,送到首饰铺子里点翠镶玉。”
墨茶应诺,而即又去寻别套。
周婆子见墨茶端着极为耀眼的首饰出来便对顾昔娇轻劝:“要我说方才那套正正好,只怕这个太亮眼了些,进了府里稍低调些也罢。”
顾昔娇蹙眉,对镜细照,无所谓道:“我从昨日起就亮眼的不行了,只怕背底里嚼舌根的亦不是一只两只。”后抚了抚发髻,又道,“还怕再亮些?”
“要我说还不够耀的,刺瞎了她们的眼才算好呢。”墨茶“噗嗤”一笑。
“小姐往日就是这个脾性,周妈妈不是不知。”彩君将头饰小心插入顾昔娇发间,又说,“妈妈坐下吃杯茶吧,这头有我们收拾着呢。”
“往日那是在自家府里,而今有一大堆人瞧着呢。”周婆子蹙眉,她只怕这位小姐太美了些。
顾昔娇不语,只在心里笑,倒是红玉替她挑出了正理:“若是旁人认定了你是来争抢的,就怕穿一身素亦是觉着你别有居心,倒不如往日怎样,眼下怎样的爽快些。”
“无缘无故少什么体面,况且也未做过份之事,不过就是同平日里一样打扮,怎就惹的妈妈这般小心,敢情是少喝了杯酒就禁不住这胆子打颤了。”墨茶平日里在顾府亦是张扬惯了的,又深得顾夫人真传,因此事事都觉着不可落了下风。
其它丫头一听此言也都跟着笑起来。
“你们这几个小蹄子,也敢来闹我的趣。”周婆子当下就拉长一张脸,多亏尔香递上来一杯茶,劝她,“妈妈少操些心吧,小姐又不是不知分寸之人。”
顾昔娇起身往周婆子身边来,温声细语道:“活在别人眼神里终究是累,倒不如还依着自己的性子来。”
“你们一双姐妹说出来的话都怪兮兮的,也不知是哪个教书先生教的。”周婆子无可奈何,想起平日里府上那位二小姐更是歪理一大堆,偏生这位大小姐还总护着她,也时不时的嚼出两句来顶旁人的道理。
那四个丫头早已习以为常,只抿着嘴笑周婆子少见多怪。
突而,外头进来巧倚,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丫头,手里端着托盘,里头有几朵正红色的纱花,扎的特别艳丽好看,花上还有些点翠,甚是别致精巧。
顾昔娇不晓得她是谁,只侧身打量,暗想这丫头倒生的清秀端庄,见她头戴珠钗,想来是个人物。
巧倚欠身,笑贺:“新夫人大喜。”一面往前走近两步,缓缓道来,“大夫人叫我拿些纱花过来送及二夫人戴,还叫二夫人莫要生气,侯爷亦是怕生之人,待日子长久就好了。”但心里却暗想待长久了你就能明白这苦日子还在后头。
“姐姐费心。”顾昔娇浅笑应下。
彩君走前接过那些纱花,也对其欠身,说:“多谢夫人心意。”
巧倚欠身退下,出了院子就揣踱起顾昔娇,想那女子眉目温婉,嘴角浅笑亲和,倒还真瞧不出是有心机之人,但女人善于伪装,谁晓得她骨子里怎样,但若真是一件花瓶蠢物却是好事。
一朵纱花是小,里头却藏着一份试探之心。
顾昔娇也不是不知人情世故,她既来示好,自己也不好傲慢,随手拈起一朵就贴在发上,比方才更添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