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婆娑梦 漫天痴梦醒又空

    短暂的光阴在指缝间如沙般流逝，两眼睁闭间，自那日后又过去了半月有余。

    花千骨迎风孤立在绝情殿外，广袖鼓动，裙裾飞扬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她炯炯目光抛落在长留之上，眼波流转是满满的依恋。仓促的扫过宁静的海面，将染着淡淡忧虑的眼眸搁置在贪婪殿里，热切的期待在瞳中跳跃，宛若顽强燃烧的小火苗。

    她不愿十一师兄伤心绝望，十一也定不会让她失望。

    忆起初来长留的种种场景，念起美好甜蜜的曾经，花千骨咧嘴欢笑，突然间，冷僵的四肢都溢满力量，无限勇气也窜上心头。

    贪婪殿里好似泼墨一片，落在地上的两三缕阳光，张牙舞爪的横卧在地上，一眼望去，好似绣在黑缎上金色曼珠沙华。

    摩严一如往常威严无比的高居在首位上，酷冷的面容上杀气时隐时现，毫不掩饰的砸在霓漫天的身上。

    被攻击的对象——霓漫天却呈现另类的坦然，她以怪异的姿态趴跪在地上，连蔽体的裙衫都有三两分的凌乱。即使示人姿容不端，她还是浑然不知，空洞的双目痴痴傻傻的粘在地面照出的光影。表情僵硬两颊苍白，赛过满园牡丹的娇美容颜好似叶凋花枯。

    顶着同样神情的还有僵立在一侧的落十一，他神态如死寂的荒原，下垂的眼角染着满满的愁伤。

    忍耐许久的摩严眼中的戾气一深，一掌落下，椅边的茶几如飞灰消湮。“霓漫天犯我长留大忌，判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处之泰然的白子画双眉一紧，抿唇审视摩严，下一刻就被他眸中令人生畏的杀伐惊得一怔。万分庆幸之余，担忧又多了两分。

    “师弟，你意下如何？”摩严沉声问后，别有深意的斜睨白子画。

    被询问意见的白子画，只得暂时放下对于将来的盘算，轻松回击不怀好意的摩严。“既是师兄门下弟子，大可全权做主。”

    摩严暗恼火，他话中之意就是旁人不许插手他门下事物，更是包括处理弟子得失过错。刚欲借题发挥，厉声质问，却听到一直沉默的霓漫天突然仰头讥笑。声音尖锐似把针头戳在胸口，堵在喉间。

    “世尊的杀鸡儆猴真是好，尊上也同样没让漫天失望。”霓漫天的眸子里满是彻骨的悲伤，摇摇欲坠的站起，昂首间瞟了一眼落十一。“我很羡慕花千骨，羡慕到嫉妒仇恨。她得到了太多的偏爱，她要的都得到了，我作践自己拼命央求一无所有不说，甚至······”视线移至落十一的身上，他决绝的一撇头，厌恶之色若有若无的顿现，流血的心碎得七零八落，霓漫天自嘲两声，继续痛凄凄的控诉道。“连个眼神都没有。”

    白子画平静不语，宛若一尊悲天悯人的玉像俯视已在边境徘徊的霓漫天。

    摩严没有那样的好脾性，更是在听得霓漫天十足讥讽的话后，恨不得当场就将她捏死，继而再碾碎她的魂魄。但，他现在不能，手一高扬如利剑指向落十一，暴怒叱喝。“你，你不遵长留戒律，不守为师之道，现在就给我去静室面壁，没有我的传唤不许踏出一步。”

    说着说着，摩严的怒火也平了稍许，看着失魂落魄的落十一也微微心疼。‘子不教父之过’竹染闯下弥天大祸，身至沼泽困境都是自己这个父亲的错。多年来，严惩他的同时，又将错误归于自己。他不是不疼爱门下的弟子，特别是最为乖巧的落十一，虽然时有防备，但数十年来师徒情分丝毫不逊于父子亲情。

    也知今日委屈难诉的是他，但为了长留清严门分不得不罚。

    落十一‘噗通’一声匍匐在地，嗓音苍凉的好似穿透千万年的光景。“十一犯下大错，只求师父赐徒儿一死，但在死前徒弟有不情之请，还请师父定要成全。”

    摩严歪头闭眼朝他挥手示意他开口，但并没有真处死他的打算。

    落十一连叩三个头后，才朗声说道。“请师父师叔法外开恩，放霓漫天一条生路。”

    摩严一听顿时气的双目冷膛怒火飙升，想开口斥责之时，听到一声轻笑，落十一略带快意的讲道。“就当是还她一份情，谢谢你告诉我糖宝是谁，很快我们就能团圆，谁也不能再分开我们。”

    霓漫天眸中闪烁的喜悦瞬间消散，如软泥人般瘫坐在地上，独自哀诉。“梦外的你不喜我，梦里的你亦不喜我。以为没了糖宝，为得到你的怜惜，我放下自尊不择手段，自我作践，千辛万苦得到的结局却是你的报复。”

    原以为，他的生命中，记忆里没了糖宝，他心尖上的人会是自己。

    她也曾想过，即使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他的妻子，亦能以妻子的身份相伴。

    他不愿，不论是清醒，还是受术蛊惑，他的心还是被空白的那人牢牢占领。

    她真是败得一所有，连一直引以为傲的尊言都输得彻底。

    她自认爱得不比糖宝少，痴得不比花千骨傻，可结果却是天壤之别，惨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