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虽大家都心照不宣,可镇上几百年来,都早已约定俗成的把灯会看做是,有情人欢会解相思,孤独人痴心觅佳偶的好日子。
从晚饭后,集市就已经开始,只等太阳西沉,夜色初上,几千盏花灯徐徐亮起,沿江边漪澜亭直至镇子最远端的碧桃林,绵延交错几百里。
当真是,道不尽的温婉情意,数不完的风流传说。
颜玖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一个人给两个摊铺做掌柜,忙的手脚朝天,不亦乐乎。偏偏他的摊档又小有名气,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虽然已经雇了阿威做临时伙计,可还是看顾不及,阿威又叫上了他好兄弟大吴,还有辰砂给打下手,这才缓和了场面,好悬没出岔子。
“阿威哥,大吴哥,你们也忙活半天了,我哥这摊子,多亏你们给照应。我从家烧了几个菜,又烫了壶老酒,这会子人不多,你们且歇歇吧……”,辰砂嘴甜,知道要想好好做生意,少不了亲朋邻里的帮持,阿威厚道实在,在镇上人脉广,颜玖能把摊铺开起来,多亏他里外照应。
“哎,要不就说辰砂小妹子最懂事,回头过个两三年,让我娘在镇里给你寻户好人家,嫁个汉子,衣食不愁,你哥也就省心了!”
被称作大吴的男子也就是十八、九岁,生得浓眉大眼翻鼻孔,身材强壮威猛,他娘是镇上有名的媒婆薛三姨,所以,他也三句话不离保媒拉亲之事。
“这位兄台,俗语有云,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未经意间,几人的身后传来淡漠清冽的声音,他们猛地回头望去,却见青鸢懒懒倚坐在木箱之上,半垂着眼睫,神色清冷,薄唇微翘,目光哄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
这少年有着绝世仙姿之美,本就让人自惭形秽,偏偏性情又孤傲疏离,天生的气势卓然,若有若无之中,就已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这陡然一开口,似天宫之乐入耳,让众人都怔怔不知所措。
“什,什么意思?!”
大吴腾一下子涨红了脸,他和阿威自小生活在松远镇,自觉是乡里年轻人的头目,对这儿的一切都了若指掌,面对辰砂突然带来的异乡陌生少年,本来就颇为芥蒂,这会子被他鄙夷抢白,态度就不自觉强硬起来。
“我是好心告诉兄台,酒饮过急,沾染裤上罢了……”,面对大吴的威吓,青鸢不急亦不恼,仍是冷若寒霜,若有若无的瞥着大吴的裤子。
大家顺着青鸢的目光,看向大吴的裤裆,不知何时早已透湿了一大片,原来是他方才酒喝的太急,又忙着胡乱说话,所以顺着嘴角漏了不少,滴在两腿间,视觉上十分之不雅。
片刻的寂静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带头爆笑出声,连着一群人都指着大吴嗤笑,弄得他羞臊恼怒不已,再想跟青鸢动手泄愤,却见人家早已翩然不见了身影。
“你啊你!欺负镇里人做什么?他们虽莽撞粗鲁,可都是心肠实在的人,何必拽文嚼字的奚落人……”,辰砂被他拖着走了好远,直到看不见颜玖的铺位,才叹了口气,出言指责。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都欺我头上了,难不成,还要我缄口不言?况且,我也并未刻意卖弄文墨,引了句俗语,怎的就是欺负人了?”,青鸢不以为然,自顾自抬头赏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少装没事人,假无辜,说吧,大吴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待我辨明是非,替你去教训他!莫不是,他私下里骚扰你了?”
辰砂被自己的假想震慑住了,她一早就觉得,大吴看青鸢的眼神不对劲,似乎是垂涎又没胆那种,难不成这家伙真如此下作?敢背地里做肮脏文章?若真如此,看她不去寻个公道再说!
“胡说八道!”,他斜睨着身旁的小姑娘,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蜷起指尖,狠狠弹在她脑门上,以示愤慨。
“我这不是向着你吗?你为什么打我?凭什么弹我脑袋?我说错什么了?大吴他到底哪儿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倒是说啊!你今儿不说明白,我就把你脑袋弹开花!”
辰砂冷不丁的额头吃痛,眼里含着泪花质问这无妄之灾到底是为何?见青鸢不搭理,索性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摇晃着不依不饶。
谁也未曾料到,他会毫无预兆的回过头,借着薄云胧月的夜色,俯身将唇瓣印在她额头之上,柔若清风,甜如蜜糖。
不过是蜻蜓点点的瞬间,却如惊涛骇浪一般,搅乱了小姑娘心头的一潭春水。
“我且问你,这江边的树生的好稀奇,叫什么名字?”,他如无事人一般,指着江边纠缠在一起的矮树,轻声询问。
“连,连理枝……”
辰砂的心绪还未平息,忙不迭抬头看他所指方向,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耍赖……”,她声音小的如蚊子嘤咛,低不可闻,话未讲完,脸都快要埋入他背后。
半晌,寂寂无声,她忍不住抬头偷偷瞧,撞见他璨然浅笑,漫天星辰光华都被尽收琥珀色眸中。心头一动,也忍不住笑起来,四目互望,十指缠绵,相看不厌。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又何年初照人。
光阴飞逝,如白驹过隙,流离辗转,眨眼就物是人非。
可金波粼粼的万丽江边,薄雾轻云蔽圆月,盏盏斗大的灯笼挂在痴缠的连理枝下。
你一笑,灿过春华,皎过秋月,索我魂魄;这画面烙刻在心口,一呼一吸之间,再难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