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今宵酒醒何处去

    河面上吹来的夜风有些沁凉，夹杂着薄雾钻到衣襟里，让碧月忍不住打了寒颤，她从遥远的回忆中惊醒过来，抬起眼睫，想要偷偷瞧一眼心上人，却正撞上贺兰焉低头凝望着自己。

    望见他眼里的柔情宠溺快要溢出来，四目相对的刹那，让她心神都发颤，脸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慌忙撇开面庞，羞涩娇艳不可方物。

    “若是觉得冷了，不如就此回府去……”

    贺兰焉低沉清冽的声音，像是潺潺流水，融化在碧月心口上，他随手从瓶中折了枝烟粉色芍药，别在她鬓边，目光里全是痴恋。

    “王爷，碧月不冷，能陪伴在王爷身边，是碧月的造化……”

    碧月未曾想到他对自己如此缠绵，颤抖着指尖轻触鬓边芍药，阵阵香风钻入鼻息，飘然沉醉，恨不能时光就此停驻。

    不远处醉仙楼酒馆三楼的雅间当中，正有人兴致勃勃的观瞧着这场郎情妾意的好戏。

    看见碧月依偎在贺兰焉怀中的场面，忍不住啧啧感叹，“唉，我卫某人一向以风流多情自居，却未曾想，冷面郎君贺兰焉才是风月场上的个中好手……”

    卫逸轩信手捏起钧瓷盏，将温热的花雕一饮而尽，才转身要跟对面的叶澂悦继续调侃，却发现他正瞧着河面上的瑶仙阁怔怔发呆。

    “我总觉得，小靖王爷这侍妾，似曾相识，到底是什么地方见过呢？”，许是察觉了卫逸轩打量的目光，叶澂悦回过神来，他眉头紧锁，努力回想与碧月在什么场合见过面。

    “别胡思乱想了，你要能见过她才稀奇。这名唤碧月的女子，是小靖王枕边人，平日里从不露面，贺兰焉金屋藏娇，拿她当眼珠子似的宝贝，能让别的男子见到才怪！”，卫逸轩不以为意，修长指尖执起白玉壶，俯身将叶澂悦的酒盅斟满，劝他不要再钻牛角尖。

    “我叶澂悦旁的本事没有，可自小就记性极佳，可谓过目不忘。这女子眉眼生得独特，不似寻常人的长相，如何能认错？”

    奈何叶澂悦性子素来就认真，凡事都要问个子丑寅卯，不会含混敷衍，碧月秀美倔强的一字平眉杏核眼，让他印象极其熟悉，可一时又想不通在哪儿见过。

    “这女子眉目是生得美艳动人，寻常男人被她勾了魂魄，也是无可厚非，可唯独叶驸马您，是万万使不得。纵使你以后遇见跟碧月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都别妄想纳入府中。你是皇上的东床快婿，虽公主还未过门，可迟早要成为你的正妻。昌河公主霸道彪悍出了名，上头还有个狠辣的母后，我劝你还是趁早收了凡心，别再惦记世间美貌如花的女子，从此吃斋念佛，了断尘缘。不像我，孑然一身，洒脱自在……”

    卫逸轩的话听起来似是玩笑，可句句中肯，他误会叶澂悦迷恋上碧月，怕他动了纳美貌侍妾的心思，得罪马皇后跟昌河公主，惹来祸患，所以好心规劝。

    “你又浑说什么？我叶澂悦从未惦记什么世间美貌女子，对碧月姑娘也只是颇为眼熟，觉得她似曾相识，大抵是看错了。罢，你也不用对我幸灾乐祸，前日我听母亲讲起，皇贵太妃嫌弃你终日散漫怠惰，年纪不小，婚事却未有着落。老太妃已经广下英雄帖，要在京城的名门淑媛中，为你择一位妻室。她老人家说了，门第出身在其次，主要是姑娘的人品模样要端庄贤淑，温柔和顺识大体，能做贤内助，好好拴栓你的性子……”

    叶澂悦看似老实木讷，可他要牙尖嘴利起来，也真是不遑多让，三两句话间，就蛇打七寸，直戳了卫逸轩的命门。

    “你！说！什！么！真的假的？！”，卫逸轩听见这话，脸色骤然变的煞白，仿佛如临大敌，一脚已经踏进法场。

    “当然是真的，我何曾蒙骗过你？其实皇贵太妃想要为你娶妻也不是头一次了，只不过昔日念你年纪还轻，又取了些功名，为卫氏一门争了荣光，也就不好太过于勉强。今时不同以往，入秋之后过了生辰，你就年满二十，宗族里的兄弟早已儿女双全。再者，朝野坊间对你放浪的言行多有议论，老太妃恐落人口实，有损卫家颜面，故而急着给你娶亲成家。还有一宗隐秘，想来你应该比我清楚，马氏一族现下只手遮天，老太妃虽有蟠龙杖和凤玺，但毕竟年事已高，又深处后宫，难免孤掌难鸣。所以，这次让你娶妻，也有联姻拉拢盟友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会是谁家的姑娘屏雀中选……”

    叶澂悦压低了声音，微微探过身，将他所知晓的个中隐秘一一道给卫逸轩听，他们都是世族子弟，自小混迹官场，对权谋联姻之事，早就习以为常。

    “家族、颜面、荣光，姑奶奶和姑姑，还有我们卫家宗族里的女子，一辈一辈的都为这个，去到那不得见人的火坑里挣扎，罔顾青春年华，葬送了天伦之乐。现下要我为这点子破事，娶个陌生女子，恕难从命。卫家儿郎多的很，何必盯着我不放？若不是情投意合，两心相悦，我绝然不会与之结为秦晋之好……”

    卫逸轩心中愤懑，朝野官场的权势争斗，他比谁都明白。只是他素来随性而为，虽风流不羁，却也是敢爱敢恨的赤子之心，想到要用婚姻大事来巩固家族势力，难免有所不甘。

    “你嘴上最好能加道锁！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跟运河水一般，滔滔不绝的往出涌！小心隔墙有耳，着了旁人的算计……”

    这半天，何潇漪都只是静静独饮，未曾开口讲一句话，若不是被卫逸轩的口无遮拦给气着了，恐怕还会继续沉默下去。

    “何兄，你放一万个心，这是我卫逸轩的地方，比卫府的守卫还严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隔墙有耳？笑话！来来，喝酒！不过啊，我还真得想个办法逃过此劫，如若不然，恐怕好日子就过到尽头了。哎，对了，叶三郎，你父亲大人是不是这几天要去陪太子殿下巡察黄河水患？你去问问，他还需不需要帮手？替我美言几句，让我也好寻个由头，先避出京城再说……”

    醉仙楼是卫逸轩自己的买卖，从盘下旧铺面，到改建扩充，他花了几年的心血。表面看，这只是普通的酒楼食肆，可实际上，里头别有洞天，暗道密室机关不计其数，交错纵横如同蛛网，通向京城各个地方，甚至还可连接运河码头，直接有船接驳。

    酒楼里的伙计全是卫家暗中驯养多年的死士，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武功身手不凡，在这里，做生意是幌子，卫家的眼线据点才是真。所以，对于守卫的森严程度，卫逸轩有绝对的自信……

    “别胡闹了，我看你啊，认命算了。反正皇贵太妃是你的亲姑祖母，她老人家睿智英明，是不会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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