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抽离于彼此之外,刻骨的缠绵难舍难分。
半晌,她从贺兰焉的怀抱中抽离,急促的喘着气,羞得面颊滚烫,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又如何挡得住这般入骨的情意,自顾自的低头盯着双腿,连眼睫都不敢抬,更不用提跟他双目相对。
“我跟你说正经事呢,又混闹……”,她声音跟蚊子一样,低不可闻的嗔怪,叫人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
“我跟你做的,也是正经事……”
他不以为然,白玉似的贝齿,轻咬在她耳骨上,痛痒折磨,又欲罢不能,“当初不辞而别,给你些惩治罢了……”。
魅惑低沉的声音,如同细藤,柔韧的缠绕在辰砂心尖上,一双琥珀色双眸勾魂摄魄,叫人心甘情愿的失了心智。
“青鸢……”
她情不自禁的回身,紧紧揽住他脖颈,将脸埋在肩头,贪恋着他身上清冽隽秀的香气,彼此藏了太多心事和眷念,似是千言万语都不足以倾诉。朝思暮想的姑娘在耳畔一声声的呼唤,惹的他也心神发颤。
这厢青鸢和辰砂二人久别重逢,国事家事相思事,桩桩件件道不尽,只顾着在廊下亲昵闲谈,却未曾顾忌到远方暗地里那一双恨红了的双眼。
不远处芍药春坞的眠风亭上,碧月倚着汉白玉石的亭柱,目光森冷,神情阴郁的遥望着远方廊下的一对璧人,苍白干裂的嘴唇紧紧抿起,脸色也甚是憔悴,不复往昔的娇艳妩媚,她心口急促喘息,指节都抓的发白。
若不是姚清妍的婢女芳华,晌午在庭院里跟丹彤的婢女鹦哥说闲话,偶然被她听到,想来还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呢。
姚清妍这个贱人,从荒寂贫瘠的淮州才来京城没多久,仗着是襄王府里的出身,平日里就傲气熏天,还装出一副病西施的德行,都是来伺候男人的,比谁清高多少似得?骨子里还不是拈酸吃醋的浪荡货,一肚子坏水算计人,知道自己模样平庸,怕恩宠不长久,居然还找了个帮手!
若是姚清妍教养了个娇俏婢女,拉帮结派的帮她侍候王爷固宠也罢了。可这贱人居然,居然找了个与自己容貌相似的草民贱女来,难不成是吃准了王爷喜欢她碧月的长相,所以姚清妍才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自己明明还困在寂梧苑里,苦熬虚度着时光,王爷非但视而不见,任凭姚清妍的摆布,还跟个效颦的东施亲亲我我,简直气煞人也!
碧月快要把嘴唇咬出血来,恨恨的眼眸中全是红丝,其实她在这里头,误会了些事情。
在她失宠被软禁到寂梧苑小院中居住后,成日想着如何才能重获贺兰焉的垂青宠爱,先前义兄郑贵峥的到来,给了她不少期盼,可姓郑的骗了银钱之后,就又杳无音信了。眼见夺宠的希望渺茫,成日里还被丹彤之流欺辱,碧月几乎快得了心病,郁郁寡欢,愤懑难平。
尤其是不久前,淮州的襄王贺兰晖送了姚清妍来侍候贺兰焉之后,几乎让她的黄粱梦破碎殆尽,那姚氏容貌虽不算国色天姿,可胜在温婉秀美,脾气和顺知礼,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善解人意绕指柔,这恰恰是碧月骨子里不曾拥有的东西,也是出身苦寒贫贱的她,最痛恨和自卑的地方。
架不住丹彤时不时就甩闲话挑拨,碧月几乎把姚清妍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本以为她是个清高才女,目中无尘。可谁想到,今儿个自己无事闲逛园子时,无意中听闻假山后,姚氏的婢女芳华跟丹彤婢女鹦哥在扯闲话泄愤,大抵是说主子姚氏纤弱,为了拉拢固宠,就从民间寻了个美貌却骄横的姑娘,来帮她一同伺候王爷。
且这还不算完,其他婢女仆人也在议论,这民女家是开胭脂铺的,豆蔻年华二八佳人,生得冰肌玉骨,倾城仙姿,虽脂粉未施,身穿布艺素裙,都掩不住明艳绝伦的姝丽。
最令府中人啧啧称奇的,是偏偏这女子的五官,跟先前失宠的碧月还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如墨色晕染的一字平眉,跟上挑撩人的杏核含露目,几乎别无二致。
听闻这话,让碧月心中犹如压着千斤巨石,透不过起来,怨怒到了极致,她认定是姚清妍故意在跟自己捣鬼作对,找了个容貌相像的东施李鬼,来取悦糊弄贺兰焉,也彻底掐断了自己复宠的念想。
所以,她不顾府中规矩禁忌,趁着午后侍卫内监都困倦,看管稀松的时候,偷偷溜出来,跑到芍药园的毓秀山上,借着亭子的掩蔽,来观瞧观瞧这姚清妍搬出来的帮手,到底跟自己有几分像。
可瞧着瞧着,碧月又觉着不对劲,别说是在自己面前,就是打从她与贺兰焉相识算起,都从不曾见过清冷孤高,几乎失了七情六欲的小靖王爷,会露出这般模样神情。
虽听不见二人说话,可遥遥远望,贺兰焉和那胭脂铺的女子之间,或调笑、或亲昵、或嗔怒、或痴缠,他眼眸里全是快要溢出来的殷切和渴望,纵是离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种陷落在情意绵绵中的少年郎的炙热。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路?
碧月忽然想起曾经自己做过的一个怪梦……
梦里的她在一艘画栋雕梁,富丽华美的画舫大船上,本在金玉宝座上端坐,享受着良仆美婢的殷勤侍候。可猝不及防的,船上出现了又一个‘她自己’,二人的五官面容别无二致。那容貌跟她相像的女子刁蛮霸道,称她是冒名顶替的画皮贱婢,还号令侍卫拔除了她身上的华服朱钗,扔进波涛汹涌的大海,海水寒冷刺骨,任她哭喊求救却无路可逃……
思及此,碧月不寒而栗,颓然跌坐在花砖石地上,瑟瑟发抖,面色煞白。她恍然察觉,也许,那梦并不是她思虑过甚所致,而是个可怕的预兆,那个画皮恶鬼来了,要毁了她的荣华富贵,还想夺取她的性命。
碧月睁大了双眼,踉跄跪爬到亭椅上,不住颤抖摇头,嘴里哆哆嗦嗦的念叨不停,“不成,不成,我碧月不会就此坐以待毙,贱人,你等着……”。
她目露凶光,似乎已经做了鱼死网破的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