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如此,谢过姑娘……”,这蔺骥也不客气,人家随口说要给包子,他连犹豫都没有,就应承下来。
辰砂也没请他进屋,二人随意在院门口的石阶上坐下,不多时,伙计小蔻子端着碗碟,将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在了蔺骥的身旁。
“蔺公子,我猜你是朝廷的捕快?所以,那天不是你被黑衣人追杀,是你在逮贼寇,对不对?”,辰砂屈膝托腮,挨着蔺骥并排坐下,看他闷头吃包子,杏眼顾盼流转,就想着怎么才能套他开口。
“啊?啊,啊,辰砂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实不相瞒,我并非捕快,而是朝廷枢密院的小吏,偶尔来办点差务。先前有所隐瞒,实属身不由己,还望姑娘海涵……”
辰砂的猜测,似乎给蔺骥解了围,他先是怔愣,片刻间醒转过来,赶忙点头称是,还主动解释起自己的身份来历。
枢密院是直属皇帝控制的朝廷机构,分为三院六部,掌管财权、政权、军权,是宰相之外复有宰相,三省之外复有三省,全权听命于天子,暗中权势最广的地方。先头几代皇帝,对枢密院并不太重视,无非是些掌管文书的闲散地方,可到了承正帝初期,皇帝崇尚开明仁政,削弱收缴了宰相之类权臣手中的势力,渐渐将国家要事分摊给枢密院,遇上国运国体的大事,也会开诚议事。
表面上看,承正帝励精图治、推行新政,可实质上,帝王的权术筹谋,不足为百姓所道也。
“哦,原来蔺公子是枢密院的大人,怨不得那天提及贼寇地痞会如此气怒,为民谋利,实属不易,来来,再喝碗紫菜白鱼汤”
辰砂知他又在糊弄自己,枢密院小吏之类的托辞,也未见得是真话,可总比先前来得可信一些,至少证明蔺骥这个人混迹在朝野官场之间,不然他为何会知道枢密院是做什么的。
“辰砂姑娘不必客气,什么大人公子的,称我阿骥就好。本就是我添了麻烦,还担待着让姑娘请客破费,真是太羞愧……”,蔺骥嘴上客套着,但是仍然低头一口口喝着鲜鱼汤,十分惬意悠闲。
“不打紧,谈什么破费不破费的,反正汤里的白鱼,也是我哥哥从运河里捞上来的……”,辰砂倒是不以为然,笑意盈盈的望着蔺骥,她有的是耐性,既然这人总自己送上门,就终于暴露的那一天。
“噗,咳咳咳……”
听闻辰砂的话,蔺骥一个没忍住呛咳出声,慌忙把汤碗放在一旁,似是鱼的来历,让他十分恐惧介怀,可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了,只能以袖子掩口,偏头狂呕。
许久未曾露面的郑贵峥最近又耀武扬威起来,不仅大张旗鼓的招摇过市,还赫然出现在聚源赌坊扛把子韦璐的面前,一副志得意满的傲慢神情。
“伙计,给你峥大爷沏壶上好的碧螺春,再蒸条热手巾净面……”
贵峥跨大步甩着膀子走进赌坊大门,呼啦一屁股坐在靠床沿下的铁力木大罗汉床上,胳膊肘朝炕桌上一支,将忙碌的小伙计踹到在地,小腿架到人家肩膀上,剔着牙签吆五喝六,显然是才吃过顿好饭。
打手们看着韦璐的脸色,不敢冒然行事,上回贵峥欠了赌资,还妄图偷窃他人钱财,亏得颜玖说了几句好话,让他画押担保立字据,才没被打残打死。
掌柜洪升收租子从庄户上回来,听闻这件事,也数落韦璐太过莽撞冒失,既然这无赖敢高声叫嚣他是小靖王的大舅子,必然有点底气。虽说聚源赌坊背后有人撑腰,历来也不怕什么官宦权贵,可做生意的,还是希望和气生财,没得为个下三滥,跟藩王结怨。还夸赞说,到底是颜玖机灵周全,要韦璐好好的学着些,弄得韦璐三五天都臊眉耷眼的不服气,心中更是痛恨这个惹事的郑贵峥。
“你个臭叫花子,泼皮无赖!看你祖爷爷我不打断你狗腿!”
韦璐抬眼瞅了瞅郑贵峥的嚣张样,他是个暴脾气武夫,恼怒上来了,谁还把掌柜洪升的话放在心上,抄起墙角儿的木扫帚就朝贵峥腿上打去。
“哎哟,哎哟,你这畜生,今儿峥大爷是来花钱寻乐子的,还不快住手!”,虽是把木扫帚,可耐不住韦璐劲儿大又有功夫,三五下就把贵峥打的嗷嗷直叫,左躲右闪。
赌坊里的客人见有热闹可看,也都放下手中的骰子银钱,纷纷探头探脑的聚拢过来看热闹,有几个知情的,还充当解说,把前情往事给大伙儿绘声绘影的讲起来。
最终,这场闹剧还是把在铺面后头喝茶的洪升掌柜请出来,才算告一段落,老爷子是见过世面,镇得住大场子的人,三言两语,不卑不亢就安抚了狂躁狼狈的郑贵峥,也没让干儿子韦璐在客人面前跌份。
贵峥这回出手颇为豪气,不仅还清了之前的赌债,拿回了字据欠条,还在赌坊里开了贵客单间,好茶好菜,琵琶胡琴伺候着,来了一场富裕客人们最爱的雅赌。
这让韦璐很是愤懑郁结,来者是客,他没法儿再痛骂殴打郑贵峥,又惧怕忌惮掌柜洪升埋怨自己莽撞,索性把门一摔,不肯在房内逗留。
掌柜洪升依旧沉稳不惊,无论郑贵峥骂骂咧咧有多难听,或是又提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过分要求,都吸着铜杆长烟袋温和浅笑,吩咐小厮们尽力去伺候。只是在不经意间,老爷子的眼睛里会闪过审慎冰冷的神色,谁也不知,他在暗中琢磨盘算着什么。
躺在赌坊房顶上晒太阳的俊朗青年勾起嘴角,眯起眼睛望着刺目的阳光,睫毛又卷又长,慵懒的像只猫。他打了个哈欠,弓背坐起,身形纤瘦精壮,麦色肌肤的手臂上,刺着舞狮团花图案,手腕上缠绕的红绳银铃偶尔发出响动,脚尖轻盈点地,就势踩着屋脊,朝不远处胭脂铺跑去。
颜玖倚坐在后院檐下,低头小口品茶,难得他没有噼里啪啦的打算盘,近来铺子里不是太忙,也算有个机会能歇口气。
“如此,许是郑贵峥在外头挣着银子了,只是不知道,他靠什么来糊口混饭吃?”
云旗将今日聚源赌坊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颜玖,之前他托自己去盯着郑贵峥的一举一动,可是半点都没敢疏忽。
“先前郑贵峥不是说,他是小靖王的大舅哥吗?难不成,是他在小靖王府里的妹妹给的银钱帮衬?在聚源赌坊的雅间里赌,花销可不是小数,再者,他之前还去鸿运楼里吃了酒席,这都不是寻常百姓受得起的。还有,之前他跟那伙儿来历不明的西域人勾搭,吃了销魂散,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根本戒不掉的……”,云旗修长的手指婆娑着下颌,思量着郑贵峥到底从什么地方讨来了这好大笔钱,供着他四处去作威作福。
“你见着他去小靖王府讨钱了?”,听闻了小靖王府,颜玖的眉梢动了动,他装作不经意的抬起头,浅笑着跟云旗打探。
“未曾。依着小玖爷的嘱咐,兄弟们时时刻刻盯着他,先前郑贵峥是去过几次小靖王府,可都吃了闭门羹。但就在不久前,我见过他在运河附近的柳林里,跟个年轻的女子闲谈,鬼鬼祟祟的,很是怕人瞧见的样子,离太远,听不真切。那女子衣着打扮,不像是普通百姓,还给了他一个包袱,所以我猜,是不是小靖王府的人,来给送钱的?”,云旗努力回忆着郑贵峥的行踪,心中也有着大致的猜测。
“呵,有日子不见,云旗愈发机灵了……”
颜玖低头浅笑,俊俏的桃花眼里藏着熠熠光彩,他年纪不过二十岁,可言辞之间的气势,却俨然像个头领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