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们到门口,路过中庭时,那位裕王殿下从另一处大步走来,看见杜小曼和时阑愣了一愣。
杜小曼和他寒暄地打了个招呼,裕王敷衍地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目光像不经意地注视了时阑片刻,杜小曼觉得,他的眼神很犀利。
时阑至始至终满脸谦恭,没什么特别。
离开宁景徽住的巷子,杜小曼抱着那张琴,嘴角还挂着笑意,时阑看看她再看看她又看看她,意味深长地道:“掌柜的,你从方才起就面带微笑神游物外,恐怕不只是因为这张琴,难道你……看上了那位宁右相?”
杜小曼愣了愣,连忙说:“当然不是,宁右相人确实不错,但是……不过是认识又见过几次面而已,哪能就喜欢上人家了。”
时阑慢悠悠道:“不是最好,我多事说一句,你若倾慕于宁景徽,恐怕没什么好结果。”
杜小曼立刻说:“我知道。他是高高在上的右相,我这个开酒楼的就算想高攀也高攀不起。而且,嗯,像宁景徽这种完美的有点不像话的人,和他在一起会很有压力,他还是适合在远处观赏啦。”
时阑笑眯眯地道:“观赏,你这话可真大胆,总说这种话可会找不到婆家。”
杜小曼满脸无所谓:“找不到就找不到,反正我目前还没这个打算。”在古代做已婚妇女,只能窝在家中相夫教子,想想就头疼,还是现在这样比较自在。
金乌西垂,天上的云霞像锦缎一样绚烂,夏风纯净炎热,这是与她本来的时代隔了千百年的夏风,杜小曼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出神,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古人,仍然有种梦般的感觉。
时阑慢吞吞地说:“喔,我有点担心,掌柜的你哪天忽然想找婆家了,一时没有对象,于是顺便想起了饱读诗书温文儒雅又忠厚的在下我,唉,我毕竟签了你十年的卖身契,到时候该怎么办才好……唉哟!”
杜小曼冷笑着看时阑捂着头倒抽冷气闪出数尺远:“你要是想继续测验这张琴的木材够不够结实,就继续往下说。”
时阑揉着头上刚刚被敲过的地方嘀嘀咕咕嘟嘟囔囔,似乎是什么“最毒不过妇人心”“圣人说的不对,女子比小人还难养”之类,杜小曼只假装没听见。
第二天,时阑正式开始在楼上弹琴。
他先前叫苦连天,真的开始做了,却很兴致勃勃。
他先同杜小曼谈条件,要求从伙计房搬到杜小曼和绿琉碧璃住的那栋小楼上去,理由是他许久不弹琴,技艺恐怕生疏,晚上练习会打扰了其他人休息,而且弹琴是件风雅事,需要有幽静的环境才能精进琴艺云云。
毕竟目前要靠时阑拉客,杜小曼觉得稍微让步安抚他一下未尝不可,绿琉和碧璃也很赞同,她们和杜小曼住在楼上,总觉得楼下空荡荡的有些不安全,有个人在住会保险一点。
于是时阑如愿以偿地挪进了小楼下的一间厢房内。杜小曼语重心长地说:“你的几个要求我都满足了,你要好好弹琴啊。”时阑笑容满面地点头:“掌柜的放心,在下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第二天,当一个抱着琴的人影出现在酒楼二楼的时候,杜小曼和其他人的眼都直了直。
果然人要靠衣装,时阑换上了那件风骚的水玉色长衫,头发未束,散在身后,发尾用同色的水碧色松松绑住,晨光暖风中,他从发丝到衣角,无一处不风流,无一处不优雅,桃花眼中似乎敛尽了江南的湖光山色,周身又透着一丝流云般的闲适与慵懒。
砰砰砰,杜小曼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真……
真……是让人有种冲动拿个笼子把他罩起来然后卖票开收参观费啊……
啊啊啊,我为什么从一个青春烂漫的学生妹堕落到有了做老鸨的念头。杜小曼惭愧地反省自己。
恍恍惚惚中,时阑的声音飘呀飘呀飘过来:“掌柜的,现在就开工吗?”
杜小曼急忙回神:“现在还不用,等到靠近中午时客人来了再弹吧。”
时阑露出笑容点了点头,抱着琴进了纱帘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琴谱翻开看。
倒是很悠闲……
杜小曼咳了一声:“你如果寂寞,可以先看看账本。”指望从早上起就不用干活,没那么容易。
时阑从琴谱上抬起目光:“哦……好。”
碧璃双颊通红结巴巴道:“那,那么我下去替时阑拿账本。”转身飞快下楼,少顷后拿着账本和算盘上来,往时阑面前的桌上一放,急忙又转身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