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瑾一瘸一拐地回到寝殿,只觉得身心俱疲。宁瑞返身将门掩好,一边犹疑着说:“公主,好端端的卫冕怎么会盯上清和殿?”
和瑾沉默着摇摇头,不经意间看到地上的点点血滴,急忙向宁瑞使了个眼色。宁瑞也紧张起来,闭上嘴不再出声。两个人屏息静气慢慢靠近垂挂的帘幔,顺着血迹小心探头向内看去。
只见瑰丽的象牙床边正蜷缩着一个有着惊世容色的女子,鬈曲的长发上沾满灰蒙蒙的泥土,按住一边手臂的指缝间血不停地流出,她惊觉到视线,抬起的脸上满是泪痕。
“麦穗?”和瑾惊讶道,加快了步子上前。
麦穗流着泪,见到和瑾却又垂下头,嚅嗫道:“公主……”声音轻得根本听不清。
和瑾在她面前蹲下,冷声命令道:“看着我。”
麦穗胆怯地缩了缩才慢慢抬起头,一个预料中的巴掌应声而落,声响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清脆而分明。麦穗的脸歪向一边,低低地抽泣着。
和瑾气愤地低吼道:“你干了什么?你是要害死我!”
“公主对不起……”麦穗哭着哀求,不成声的语调令宁瑞都不忍细听。
“对不起有什么用?跟你说过多少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清和殿!随便一个人都能把你弄死,更何况是犯在卫冕手里,你明不明白!”
麦穗泪如雨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宁瑞连忙跪下拦住和瑾为麦穗求情:“公主请息怒!麦穗是出于一时的怜悯,并非是有意要违逆公主……”
和瑾甩开她的手:“你也知道是不是?你们一起瞒着我?”
宁瑞沉默不语,如哽在喉。和瑾见她默认了,一股恶气猛地窜上心头,举起手就要打下去。
宁瑞本能地闭上眼睛等着挨打,然而意料中的巴掌却没有落下来,她睁开眼偷偷看向和瑾,但见和瑾举在半空的手生生克制住,末了才垂下来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眉头深锁薄唇紧抿。她知道公主气极了,也深知是自己有错在先,和麦穗对望了一眼,各自内心都是惶惶然的,七上八下。
寝殿里顿时静悄悄的,两人都不敢出声。
和瑾忽然回过神,抓着麦穗焦急地问:“卫冕看到你了吗?”
麦穗愣了愣,摇摇头,和瑾又问:“有谁看到你了?或者闻到你身上的味道?”
麦穗身上的味道太特别了,若是被抓住便无可抵赖。她知道和瑾此时心急如焚,便稳住哭腔试图安抚她:“公主放心,我跑得很快,护卫军没有人看到我。”
“那你的伤是哪来的?”和瑾多少镇定了一些,可是看到她的伤口又蹙起了眉头。
麦穗低下头,轻声说:“在梅影宫,一个叫即恒的人砍伤了我……就是上次给公主浇花的那一个……”她想了想,又说,“而且陛下也在。”
和瑾心中一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即恒在梅影宫,连皇兄都在?……皇兄好像非常不喜欢他,他会不会出事?
她心乱如麻,旧愁未消新愁又来,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恍惚间听到麦穗忍痛闷哼了一声,她回神看去只见自己的手掌上满满的都是血,视野中一片殷红,脑海深处最敏感的一根神经猛然被血刺激到,她突然大叫一声,像疯了一样拼命在衣摆上擦拭血迹,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宁瑞慌忙扑上去抓住她的手喊道:“公主,公主!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麦穗惊恐地退缩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宁瑞用尽全力将和瑾紧紧按在怀里,任凭她嘶吼着乱抓也不松开,直到和瑾渐渐停止挣扎,脸颊埋在她怀里深深地呼吸着她才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给你擦干净,没事的。”
和瑾的肩膀抖如筛糠,缓了好一阵子才冷静下来,虚弱地对宁瑞说:“快给麦穗包扎,把地上弄干净,一点红的也不要留下……”
宁瑞应了一声放开她,她脸色苍白得很,咬着唇扭过头不去看麦穗满身的血色,自己爬起来坐到床边,靠着床柱闭目凝神,秀雅的眉目掩不住一脸疲惫。
宁瑞利落地端来一盆水,先给和瑾的双手擦拭干净,然后用剪子小心剪开麦穗的衣袖,伤口洗净,上药包扎,手法无不娴熟迅捷。
公主以前也经常受伤,那时候全靠宁瑞为她善后。如今她如笼中鸟,处处受人限制,虽说不再令她担心了,可也少了很多欢闹。
宁瑞一边思忆着往事一边手脚麻利地处理好麦穗的伤口,一口气也没歇便继续拾掇着地上的血污。
和瑾休息片刻后起身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帮着麦穗换上,麦穗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分外感动眼泪又要掉下来。和瑾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叹了口气问:“还疼吗?”
麦穗垂目摇摇头,朦胧的泪眼点缀着她妖娆的脸庞,有一种天然的诱惑力因这份楚楚可怜而具有更加致命的力量。
她是一个会让男人为她疯狂的美丽女人,也是一个单纯善良不会保护自己的傻女人,她的美只会给她带来灾难,她的眼泪则会加速这种灾难。
“以后不准哭,听到了吗?”和瑾轻轻抹去她流下的泪,郑重地说,“不论遇到多难过的事,绝不可以真心地哭。眼泪只能欺骗男人,不能伤害自己。”
麦穗怔怔地抬眼看她,也不知道懂了没有,茫然点了点头。
宁瑞收拾妥当后领命退下了。和瑾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让麦穗给她捶捶膝盖。她心里慌得很,总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让她无法安心。
露妃笑盈盈的话语盘旋在脑海,她不得不去在意。那个女人进宫前据说是个不得了的人,什么神神鬼鬼的传言数不胜数,只是她一向嗤之以鼻,为什么今夜会为她一句话如此心神不宁?
她兀自头痛着,门外骤然宁瑞尖利的惨叫声和铜盆打翻落地的碰撞声,令她心头猛地一抽,心跳近乎停止。
膝头的疼痛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厉害,和瑾连忙站起来将不知所措的麦穗护在身后,屏息静气凝视着重重帘幔,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过了一会儿,仍然不见有什么动静,她和麦穗相视一眼,定了定神慢慢迈开步子向外挪去。
一道又一道的帷帘如同一重又一重的幻想,将她深深锁在其中,成就一个美好的梦。可眼下正是这碍事的帘幔遮挡了她的视线,掩藏了未知的危险,她不知这其后将会有怎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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